虞府的朱漆大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虞昭强撑的镇定便如潮水般褪去。
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急促地喘息着,御苑中那惊魂一瞬、以及周景珩肩头那抹刺目的暗红,反复在她脑海中闪现。
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比藏书阁那次更甚——这一次,死亡是真真切切擦着她的额角飞过。
她几乎是踉跄着回到自已的小院。
屏退了所有侍女,那份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才汹涌袭来,让她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她下意识地抚上额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棋子带起的劲风刮过的刺痛感。
暮色四合,细雨如丝,悄然织就一张朦胧的网,笼罩着虞府。
谢无咎的身影出现在院门时,带着一身湿冷的潮气。
月白的衣衫下摆溅上了泥点,步履是虞昭从未见过的急促。
他甚至没顾上平日里的温润仪态,几乎是闯了进来,平日里总是含笑的眼眸此刻盛记了无法掩饰的后怕。
“昭昭!”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目光如炬,瞬间锁定她,从头到脚仔细扫视,仿佛要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
“无咎哥哥……”
虞昭刚开口。
“他召你去的?御苑?棋枰之娱?”
谢无咎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语气又快又急,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我的人只探到有刺杀,目标是太子,可他们竟说……说你差点被击飞的棋子击中?!”
他的目光紧紧攫住虞昭,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确认她没有明显外伤,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半分,但那怒气却丝毫未减。
“是。”
虞昭声音有些发涩,将御苑中的惊险一幕,包括周景珩踢翻棋枰挡箭、她如何被棋子波及、周景珩又如何出手拍飞那致命一击,简略而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听到周景珩出手相救时,谢无咎的瞳孔猛地一缩,非但没有丝毫感激,反而是燃起更盛的怒火和一种深切的忧虑。
“救你?那是他为了自保!为了不担上让当朝丞相之女死在他宴席上的罪名!”
谢无咎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寂静的小院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失态的激动,
“那是东宫!是他的御苑!若非他执意召你入局,若非他将你置于那棋枰之侧,你何至于遭受这池鱼之殃,险些命丧当场?!”
他上前一步,双手猛地扣住虞昭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她感到微微的疼痛。
他的眼神焦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昭昭,你听好,不能再有下一次了!离他远点,越远越好!无论是召见还是偶遇,能避则避,绝不能再去!他就是一个危险的漩涡!靠近他,只会让你粉身碎骨!”
“可是……”
虞昭想辩解,周景珩那瞬间爆发出的力量和精准的判断,还有那抹血色……
“没有可是!”
谢无咎罕见地厉声打断她,眼中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
“我看到那枚被拍碎的棋子了!就在御苑外!它离你的命,就差那么一点!就那么一点!”
他松开虞昭的肩膀,手指颤抖着比划着那寸许的距离,声音里充记了后怕的颤抖。
“我不能再让你冒这种险了!绝对不行!”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过于激动的情绪。
“他周景珩想查什么,冲着我来!我谢无咎就在这里!当年北凉的血债,我从未忘记!他要找谢氏遗孤,好,我奉陪到底!但这一切,与你无关!不能把你卷进来!”
话音未落,谢无咎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小院,消失在雨幕之中。
那决然的姿态,是虞昭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