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回到虞府。
她遵照谢无咎的嘱咐,一切如常,甚至第二日还陪着母亲去城郊的香积寺上香祈福,仿佛藏书阁的惊魂只是一场幻梦。
然而,东宫的影子无处不在。
虞昭能感觉到暗处窥探的目光,府邸周围也多了些“不经意”徘徊的陌生面孔。
她强迫自已将全部心神投入到父亲书房里那些浩如烟海的典籍中。
试图从故纸堆里寻找关于巫族、关于北凉的蛛丝马迹,以及对当年屠杀真相的佐证。
三日后。
一道口谕毫无征兆地降临虞府。
太子殿下于皇家御苑设小宴,邀几位世家子弟赏新开的牡丹,并请虞昭小姐随侍在侧,以备“棋枰之娱”。
旨意冠冕堂皇,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赏花是假,再探虚实是真。
虞昭心知肚明,这是周景珩的“再见”。
她特意挑选了一身天水碧色衣裙。
既不似春花宴的素白刻意低调,也不似藏书阁的红衣那般惹眼。
颜色清雅,行动间如水波流动,恰到好处。
皇家御苑的牡丹果然开得极盛,姚黄魏紫,争奇斗艳。
但席间气氛却远不如花事绚烂。
受邀的几位年轻公子小姐,皆是与东宫关系匪浅或家族显赫之辈,言谈间小心翼翼,唯恐出错。
周景珩一身墨绿常服,坐在主位,姿态闲适,鹰隼般的目光随意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姗姗来迟的虞昭身上。
“虞小姐来了。”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抬手示意她在下首特设的棋枰旁落座。
“今日春光甚好,孤心有所感,想复盘一局残谱,还需一人手谈相助。”
虞昭垂眸行礼。
“臣女棋艺粗陋,恐难当殿下雅兴。”
“无妨,”
周景珩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期待。
“孤记得,你的棋路,有些意思。”
内侍早已在两人之间摆好棋枰。
并非那日古朴厚重的紫檀木棋枰,而是一方白玉石枰,黑子如墨玉,白子如凝脂。
枰上并非残谱,而是空空如也。
周景珩执黑先行,第一子,再次落在了“天元”位。
又是天元!席间众人屏息。
太子殿下似乎对这位虞小姐格外“青睐”,开局就下这么刁钻的位置。
虞昭指尖微凉,执起白子。
她记着谢无咎的告诫,不可锋芒毕露,但更不能一退千里,让周景珩彻底看轻,认定她心虚。
她深吸一口气,白子落下,不偏不倚,点在黑子“天元”斜上方的“小目”位。
一个最正统、最稳妥的开局。
周景珩眼中掠过一丝意外,随即是更深沉的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