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疯,他只是怕了。
他疯了一样冲出法庭,身后是巨大的骚动和不解。
他只有一个念头,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他冲回律所,权限被冻结前,他调出了档案室所有的监控录像。
他要看,看我这些年是如何一边当他最完美的助理,一边搜集足以将他钉死的所有证据。
监控画面是无声的黑白。
他看到我无数个深夜,独自一人待在冰冷的档案室里。
白天,我为他整理行程,安排会议,订他喜欢的餐厅。
深夜,我在这里,一张张地翻阅他经手的旧案,对比每一个时间节点,寻找他留下的每一个破绽。
他看到我因为严重的胃病疼得蜷缩在桌下,冷汗浸湿了头发,可手里依然死死攥着他的行程表,生怕错过第二天一早的提醒。
画面里的我,瘦弱,孤独,却又带着一种执拗的疯狂。
他的手指在触控板上颤抖,将一个画面不断放大。
他看到我从胸口掏出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上,是年轻的我,和笑得一脸慈祥的父亲。
那个被他亲手炮制伪证,送进监狱十年的父亲。
屏幕的光映着他惨白的脸,他终于明白,我七年如一日的温顺,不是爱,是恨。
是卧薪尝胆,是处心积虑。
他发疯似的赶回深市,车速飙到极限,只想立刻见到我,问我一句为什么。
可迎接他的,不是我的质问,而是家人的圈套。
车子没有开回我们的公寓,而是直接被带回了老宅。
满屋的红色刺痛了他的眼,宾客的喧闹让他感到一阵阵眩晕。
他的母亲喜气洋洋地拉着他,将一套崭新的礼服塞进他怀里。
“快,跟薇薇把订婚礼办了,冲冲晦气!林家会帮我们把所有事都压下去!”
他像个木偶,被推进房间,换上那身可笑的新郎礼服。
司仪在台上热情洋溢地喊着流程,灯光璀璨,所有人都带着虚伪的笑。
直到司仪喊出“现在,交换戒指”。
顾言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宴会厅角落里正在播放新闻的电视。
屏幕上,是我和刚刚被无罪释放,白发苍苍的父亲,在无数镜头前相拥而泣的画面。
新闻标题无比清晰——【十年冤案终昭雪,著名律师顾言涉嫌伪证罪被调查】。
他手里的戒指,应声落地。
他丢掉戒指,双眼赤红地瞪着他笑容满面的母亲。
“苏稚呢?”
他的声音嘶哑,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你们说的惊喜,就是让我毁掉她全家,再心安理得地娶别人?!”
全场死寂。
他的小侄子不懂事,从人群里钻出来,天真地喊道:
“小叔叔,你不是最讨厌她爸爸是杀人犯吗?”
“现在他出来了,你又娶漂亮嫂嫂,不好吗?”
童言无忌,却字字诛心。
顾言彻底崩溃。
他推开所有人,冲出了这场为他精心准备的订婚宴,冲向他亲手为我打造的地狱。
9
监狱门口的风,比别处都要冷一些。
媒体的长枪短炮像密不透风的铁林,将我和父亲围在中央。
父亲的手很干,指节因为常年的劳作和牢狱之灾,粗糙得像老树的皮。
他紧紧攥着我,力道大的像怕一松手,眼前的一切都会变成泡影。
我为这场“葬礼”准备了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