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节。当投影屏上出现银河系的示意图时,荣语感到心脏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免与那些熟悉的图像对视。
“这部分考试占分不多,但很容易丢分。”老师敲着黑板,“我建议大家直接背下公式,不要花太多时间理解原理。”
荣语手中的笔突然掉落,在寂静的教室里发出刺耳的声响。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包括周浩那带着几分嘲弄的眼神。
“怎么了,荣语?”老师皱眉。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不舒服就去医务室。”老师最终摆摆手,继续讲课。
在医务室,校医简单检查后说:“可能是用嗓过度,休息一下就好。”但荣语知道不是这样。他清楚地记得,刚才那一刻,他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关于开普勒定律的美妙,关于行星运行的韵律,关于宇宙的诗歌。但话语在出口的瞬间变成了虚无。
那天晚上,父母带他去了医院。耳鼻喉科的检查显示声带没有任何问题。医生建议去看心理科。
“心理科?”父亲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他就是学习累了,需要心理科干什么?”
母亲打着圆场:“医生也是好意。荣语,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荣语看着父母焦虑的脸,想要告诉他们真相:不是压力太大,而是压力让我变成了一个哑巴。但他说不出口,只能摇头。
周末,父母取消了所有计划,全天侯在家陪他。母亲变着花样让好吃的,父亲则找来了据说很有效的偏方。他们围着他转,却从不问他到底怎么了——他们似乎已经认定,这就是考前综合症,只需要更多的关怀和更好的营养就能解决。
周一的语文课上,老师要求每人朗读一段作文。轮到荣语时,他站起来,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有人小声说:“装什么呢”
课后,陈雨在走廊拦住他,递来一张纸条:「你还好吗?」荣语摇摇头,指指自已的喉咙,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
那天晚上,父母终于通意带他去看心理医生。诊室里,医生温和地问:“什么时侯开始说不出话的?”
荣语在纸上写:「看到星空的时侯。」
医生又问:“为什么看到星空就说不出话?”
他在纸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在圈外画了许多箭头,指向圈内的一个点。
医生看懂了:“你觉得被束缚住了?”
荣语点头,眼泪无声地滑落。
诊断结果是选择性缄默症,源于长期压抑和焦虑。医生建议减少学习压力,多进行放松活动。
回家的路上,父母沉默了很久。最后父亲说:“期末考完带你去旅游,想去哪儿都行。”
母亲加了一句:“再坚持一个月,好不好?”
荣语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城市灯火,突然想起那个在科技馆看到的银河系模型。他记得当时自已多么想告诉父亲,那里有无数个太阳系,有无数个可能的世界。但现在,他连最简单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二天,班主任特意找他谈话:“荣语,我知道你压力大,但高中学习就是这样。咬咬牙就过去了,别想太多。”
各科老师都来关心他,但关心的内容惊人地一致:“要注意调整状态,不能影响学习。”
甚至周浩都来说:“你别吓人啊,搞得老师都不敢管我们了。”
荣语发现自已陷入了一个怪圈:他因为不能说话而受到关注,但所有人关注的都不是他为什么不能说话,而是他不能说话这件事对学习的影响。
周五的晚上,父母带他去江边散步。这是医生建议的“放松活动”。江风很大,吹乱了他们的头发。对岸的霓虹灯在江面上投下破碎的光影。
母亲突然说:“看,星星出来了。”
荣语抬头,果然在云层的缝隙中看到几颗稀疏的星子。他感到喉咙一阵发紧,那些关于星座的故事在脑海中翻涌,却找不到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