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帮我说出了这句话,语气沉痛:林晚,就算你拨了电话,我没接到,你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救护车呢你就眼睁睁看着妈……
不是的!不是的!
我猛地抬起头,打断他。脸上血色尽失,眼神却亮得骇人,直直地看向江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不是拨号!江贺!我录了音!
……
客厅里死寂了一瞬。
连公公即将摸到刀的手,都顿住了。
江贺脸上的沉痛和讥诮瞬间凝固,像是精美的瓷器表面突然裂开了一道缝。他瞳孔细微地收缩了一下,几乎是脱口而出:什么录音
我太害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语速飞快,带着哭腔,却逻辑清晰,妈倒下去的时候,我慌了神……我想给你打电话,我怕说不清楚……我、我就按了录音……我想把你叫回来救妈的话录下来……我怕你像以前一样不信我……
我举起手机,屏幕上是音频播放的界面,最新的一个文件,命名是给江贺的电话-妈出事了,后面跟着精确到秒的时间戳,正是婆婆倒下后不久。
我从妈倒下开始打……一直打到……打到她没声音……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机屏幕上,你不接……我一直录着……里面……里面有妈的声音……有我的声音……我求你了江贺……我求你了啊……
我泣不成声,手指却悬停在那个播放键上。
江贺的脸,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
他眼底深处,那抹一直以来稳稳掌控一切的傲慢和冷漠,碎裂了,露出底下猝不及防的惊慌。
他比谁都清楚,如果这段录音存在,里面会是什么内容。
会是他母亲濒死的痛苦呻吟。
会是我绝望的、一遍遍的乞求和哭诉。
更会是……漫长的、无尽的忙音——证明他确实,一个电话都没有接通过。
所有的谎言,所有精心构建的伪装,都会在这段录音面前,被撕得粉碎!
公公猛地转过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江贺,又猛地盯向我手里的手机。那里面燃烧的不再仅仅是失去妻子的悲痛,更多了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狂怒。
放出来!公公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砂纸摩擦,给我放出来!!
江贺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似乎想阻止:爸!现在不是听这个的时候!妈她……
你给我闭嘴!公公猛地一挥手臂,几乎打到江贺脸上,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只认准一个目标,放!林晚!给我放!
我的手指,悬在那个绿色的播放键上,微微颤抖。
我抬起泪眼,看向江贺。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眼神里第一次对我露出了近乎哀求的、甚至是带着威胁的意味。
我看着他,慢慢的,慢慢地,对着他,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嘴角。
然后,指尖落下。
【嘟…嘟…嘟…】
冰冷的系统忙音率先从手机扬声器里流淌出来,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然后是我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哭腔,背景是模糊痛苦的呻吟(婆婆发出的):
【江贺!江贺你快接电话啊!妈不行了!妈心脏病犯了!你快回来啊!求求你接电话!】
【嘟…嘟…嘟…】
【接电话啊!我求你了!江贺!老公!救命啊!妈她喘不上气了!脸色都紫了!】
【嘟…嘟…嘟…】
【怎么办……怎么办……救护车对,救护车……妈……妈您撑住……我叫救护车……】
录音里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像是我要去找什么,但随即,录音里我的声音变得愈发惊恐尖利:
【妈!妈您别抓我!您说什么不……不能叫为什么啊!您会死的!】——这一句,我喊得尤其凄厉。
【浪费钱……丢人……野种才叫救护车……】录音里,我的声音模仿着一种气若游丝却又尖刻的语调,飞快地混在自己的哭腔里滑过,几乎难以分辨原音,但关键词清晰可辨!这正是婆婆平日挂在嘴边的论调!
【不……不能叫……等……等江贺……】我的声音充满绝望的呜咽,【可他不接电话啊!他不接!妈!妈您别睡!您看着我!】
【嘟…嘟…嘟…】
忙音持续不断,像催命的符咒。
中间夹杂着我越来越微弱、越来越绝望的哀求和无助的哭泣。
以及婆婆那越来越微弱、直至彻底消失的痛苦喘息声。
录音很长。
我只放了最关键的前面几分钟。
但已经足够了。
忙音是铁证。证明他江贺,一个心脏外科专家,在母亲濒死时,一个妻子的求救电话都没接。
我那些绝望的哭喊和哀求是铁证。
录音里甚至有(我精心加工暗示的)婆婆自己阻止叫救护车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