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连厚重的历史都无法抚平她内心的焦虑。女儿的未来,这个家的未来,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郝新在仓库里默默地整理着货架。一箱可乐,二十四瓶,四十多斤重,他单手就能举起来,轻松码放整齐。他把成箱的泡面、矿泉水堆得像城墙一样高,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内心的无力感。他力气再大,也搬不走压在妹妹心头的大山。
他恨自已没本事,不能让妹妹像别的富家千金一样,毕业了就去环游世界,而不是为了一个月几千块的薪水愁白了头。
夜,越来越深。
这座繁华的城市逐渐安静下来,只有郝仁超市门口那盏昏黄的旧灯,还在固执地亮着,像这个家庭一样,在时代的浪潮里艰难地发着光。
大约凌晨两点,郝露被渴醒了。
她趿拉着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怕吵醒家人。
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冰箱的压缩机在嗡嗡作响。她穿过客厅,走到超市的区域,想去冰柜里拿瓶水。
就在她路过超市正门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了一丝异样。
她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
那扇厚重的钢化玻璃门,此刻,竟然泛着一层极淡、极淡的金色光晕。
光芒柔和而不刺眼,像月光透过薄雾,在玻璃表面缓缓流淌,勾勒出一个个她从未见过的、如通古老篆文般的符号。这些符号时隐时现,仿佛活物一般,在玻璃的内层游动。
郝露愣住了。
她用力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已哭太久,眼睛花了。
可再睁开,那金色的光晕依旧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灯光反射?可店里所有的灯都关了,外面马路上的路灯也照不进这个角度。
她鬼使神使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扇门。指尖冰凉的触感传来,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通。但就在她手指接触到玻璃的瞬间,那些流动的金色符号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猛地向她的指尖汇聚而来!
一个清晰的、由无数细密光线组成的古朴大字,在玻璃上骤然亮起——“善”。
字迹古拙,苍劲有力,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威严与温和。
它只亮了不到一秒,就迅速隐去,连带着整个玻璃门上的光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恢复了原样。
玻璃门还是那扇普通的玻璃门,干净得能映出她惊愕的脸。
周围一片死寂,只有冰箱的嗡鸣声在提醒她,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郝露站在原地,心脏“怦怦”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呆呆地看着自已的手指,又看了看那扇门,脑子里一片空白。
是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还是……
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平平无奇的超市,似乎隐藏着一个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秘密。
就在她惊魂未定之时,门外,一道踉跄的身影由远及近。那人穿着一身破旧的、沾记尘土的古代短打,头发凌乱,脸上带着几道血痕,正扶着墙,一步步艰难地朝超市门口挪来。
他似乎看到了门内的郝露,眼中迸发出一丝求生的渴望,挣扎着抬起手,想要推开那扇门。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玻璃的刹那,整扇门突然“咔哒”一声,发出了机械锁死般的闷响。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死死地挡在了外面。
男人脸上的希望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绝望和……一丝怨毒。
也就在他眼中闪过那丝怨毒的瞬间,玻璃门内侧,刚刚消失的金色光芒再次一闪而过,比之前更加迅疾,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冷漠。
男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推了一把,踉跄着后退几步,最终不甘地倒在了超市门口的阴影里,再没了声息。
郝露吓得倒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货架上,碰倒了一排薯片,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她捂住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住了。
门外躺着一个生死不知的怪人。
而这扇她家开了二十年的玻璃门……好像,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