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雨来得又急又密,砸在教室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早读课的琅琅书声被雨声揉碎,散在潮湿的空气里。林砚盯着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像在解读某种神秘的纹路——就像苏晓祖父日记里那些星轨图,看似杂乱,实则藏着规律。
“喂,看什么呢?”赵磊用胳膊肘撞他,手里举着一张打印纸,“你看我做的这个!非典疫情扩散模型,用excel算的,把每天的新增病例输进去,能预测下周的趋势。”
林砚接过打印纸,上面是折线图,曲线正以陡峭的角度向上爬升。赵磊的技术在2003年算得上超前,拨号上网的年代,很少有高中生能玩转数据建模。
“你怎么想到做这个?”林砚问。
“昨天在论坛上看到有人讨论,说这病可能要持续到夏天。”赵磊挠挠头,“我想算算,什么时候才能不用戴口罩去网吧。”
林砚笑了笑,心里却有些沉重。他知道这条曲线的顶点在哪里——四月中旬,而苏晓的父亲正是在那个峰值里,靠着那层额外的棉布口罩和完好的防护服,撑了过来。
“这个模型……能给我一份吗?”林砚问。
“你要这个干嘛?”赵磊挑眉,“你又不爱玩电脑。”
“有用。”林砚没解释。他想看看,用2023年的数据分析逻辑,能不能优化这个模型,找到更精准的疫情拐点。如果能提前知道拐点,或许能帮上苏晓父亲所在的医院。
当然,他不能直接拿出优化方案,只能旁敲侧击地给赵磊提建议:“你有没有考虑过加入交通流量的数据?人员流动可能会影响传播速度。”
赵磊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老城区那几个公交站,每天人挤人……”
两人凑在一起讨论模型时,苏晓抱着一摞试卷从外面进来,发梢沾着雨珠。她把试卷放在讲台上,转身时看见林砚手里的打印纸,脚步顿了顿。
“这是……疫情模型?”她走过来,声音里带着惊讶。
“赵磊做的,挺厉害吧?”林砚说。
苏晓拿起打印纸,指尖划过那条陡峭的曲线,脸色有点发白:“我爸昨天打电话说,急诊室已经住不下了,走廊里都加了床。”
“会好起来的。”林砚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这个模型的拐点快到了,最多两周。”
苏晓愣住了:“你怎么知道?”
林砚指了指模型上的某个节点:“根据这些数据推算的,赵磊也觉得差不多,对吧?”
赵磊被点名,连忙点头:“嗯……大概、大概是吧。”他其实还没算到那一步,但被林砚笃定的语气一带,也跟着信了。
苏晓看着林砚,眼里闪过一丝探究,却没再追问,只是把打印纸叠好放进课本:“谢谢。我晚上打电话告诉爸,让他也有点信心。”
林砚松了口气。他用未来的信息给了她一个希望,这应该不算过分的干预,顶多是提前透露了时间的答案。
下午的物理课,林砚没怎么听。他在草稿纸上画着苏晓祖父日记里的星图,试图把北斗七星的轨迹和7月13日的日期对应起来。苏晓祖父在日记里写“辰时三刻,坤位有光”,辰时三刻是早上7点45分,坤位是西南,也就是地铁施工的方向。
他需要更精准的位置。老城区的地铁施工段很长,具体哪个点才是“时间褶皱”的入口?
放学时,雨还没停。林砚撑着伞走出校门,看见苏晓站在公交站牌下,手里拿着那本牛皮纸日记,似乎在等他。
“你怎么知道拐点快到了?”苏晓开门见山,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贴在额头上。
林砚沉默了几秒,决定说一半真话:“我爷爷以前也研究过星象,他说四月中旬会有‘星移’,主‘疾厄退散’。”他把锅甩给了不存在的爷爷。
苏晓显然不信,却没戳穿,只是翻开日记:“我爷爷也写了‘四月中,荧惑退度,灾星渐隐’。但他还写了另一件事——‘锚点异动,需借生门之力’。”
林砚的心提了起来:“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苏晓摇摇头,“但他画了个图,像是地铁隧道的截面,旁边标着‘生门在寅’。”
寅位,东北方向。林砚的大脑飞速运转——老城区地铁施工段的东北方向,是当年的建材仓库,后来改成了地铁站的设备间。2023年他每天上班都会经过那里。
“我知道那个地方。”林砚说,“明天周末,我们可以去看看。”
苏晓点头:“我也想去。我爸说,非典结束后,那片工地就要加快进度了,现在去说不定还能看到原貌。”她顿了顿,看向林砚,“林砚,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我都信你。就像信我爷爷的日记一样。”
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林砚看着苏晓清澈的眼睛,突然觉得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松了。穿越以来,他第一次有了同盟的感觉——不是孤军奋战,而是有人愿意和他一起,在时间的褶皱里寻找答案。
“公交来了。”苏晓收起日记,冲他挥挥手,“明天老地方见。”
林砚看着公交车消失在雨幕里,摸了摸口袋里的p3。屏幕亮着,显示正在播放《逆光》,这一次,没有乱码,没有警告。或许“时间修正者”也默许了这场同盟。
周六的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湿漉漉的街道镀上一层金边。林砚和苏晓在老城区的路口碰面,两人都背着书包,装作是来写生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