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璟伸出两根手指,拈起那枚冰冷的钥匙。触手冰凉,沉甸甸的质感仿佛带着北境铁血的气息。
他指尖微动,钥匙在指间灵活地翻转了一圈,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他抬眼,目光锐利如鹰隼:“今晚,我就带走。”
苏璃颔首,补充道:“这钥匙,只能开外仓三道锁中的第一道和最后一道铁栅门。中间那一道,是鲁班连环机括锁,靠口令开启。”
她看着顾明璟微微眯起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口令是——‘贵妃血冷’。”
顾明璟捏着钥匙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他盯着苏璃,眼神锐利得几乎要刺穿她平静的表象:“别告诉我是柳承志那蠢货连这个也输了。”
苏璃轻轻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问就是太子暗线。”
她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毫无闪避,“怎么,殿下怕了?怕这口令是催命符?”
顾明璟沉默片刻,喉间溢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两个疯子。”他评价道,不知是在说柳元正设下如此口令的恶毒心思,还是在说眼前这对彼此揭露了重生秘密的亡命徒。
苏璃闻言,反而笑了。那笑容在她清冷的脸上绽开,如同雪地里骤然盛放的罂粟,艳丽却带着致命的寒意。她微微前倾,火光在她眼中跳跃成两簇危险的幽芒:
“一个死过一回的人,不疯一点,骨头渣子都凉透了,殿下说是不是?”
她的声音轻柔,却像淬了毒的冰针,直刺顾明璟重生归来的灵魂深处。
顾明璟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都归于一片深潭般的沉寂。
他不再言语,手腕一翻,那枚冰冷的钥匙已无声地滑入他袖中的暗袋。随即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得更长,几乎笼罩了苏璃。
“七日后忌日,”他走到密室门口,手按在冰冷的石壁上,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地传来,“火,别烧太大。”
苏璃依旧坐在矮几旁,火光映着她半边脸颊,明暗不定。她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声音轻飘飘地散在密室的阴影里:
“我只管放火。”她顿了顿,唇边那抹残忍的弧度再次扬起,“不负责灭火。”
话音落下,沉重的石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声,缓缓合拢,彻底隔绝了顾明璟的身影。
密室内,只剩下苏璃一人,和那盆依旧在无声燃烧、吞噬着最后一点纸灰的火焰。跳动的火光在她幽深的眸子里明明灭灭,映照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三更梆子沉闷地敲过,七皇子府后墙一处最僻静的角落。夜色浓稠如墨,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冰冷的网。
顾明璟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翻出高墙。他身上已换了一套最不起眼的深灰色夜行衣,紧束的腰带上,只挂了三个分量不轻的物件。
一个扁平的油纸包,里面是苏璃不知从何处弄来的、柳贵妃幼子当年那份致命脉案的誊抄副本。冰冷的触感透过油纸传来,仿佛还带着那孩子临死前的绝望气息。
一枚沉甸甸的薄铁钥匙,紧贴着腰侧,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那份坚硬与冰冷。
最后是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薄纸,展开是一幅用炭笔精细勾勒出的“雪崩路线图”。
图上详细标注了从北境大营通往军需外库最隐秘、也最危险的一条捷径,以及几处足以埋葬千军万马的雪崩高发点。
落款处,是苏璃特有的、带着一丝锋利棱角的字迹——“捷径,亦是死路。慎用。”
他刚落地,冰冷的雨丝便扑面而来。几乎同时,一把撑开的、厚实的大油纸伞,无声地遮在了他的头顶,隔绝了大部分风雨。
顾明璟动作一顿,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