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电视已经关了。书房的门缝底下透出光亮。
我像个小偷一样,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点点挪近。心脏跳得太厉害,我几乎担心这声音会穿透门板。
里面传来细微的声响。是鼠标点击的声音还是纸张翻动的声音
我慢慢蹲下身,试图从钥匙孔往里看,但里面什么也看不见。我只能把耳朵贴紧门板。
窸窸窣窣。。。。。。像是打开抽屉的声音。
然后,是极其轻微的、塑料摩擦的细响。
我的血液几乎冻住。那声音。。。。。。太像从垃圾桶里拎出垃圾袋的声音了!
她真的在检查垃圾桶!她在确认那个空瓶还在不在!她怀疑我了!
恐慌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气管。下一秒,我听到她似乎站了起来,脚步声走向门口!
我魂飞魄散,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窜回卧室,轻轻带上门,跳上床,拉过被子蒙住头,拼命调整呼吸,假装熟睡。
几乎是同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了。
我没有睁眼,但能感觉到门口的光线被挡住了一片。她就站在那里,无声无息。
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我的背上,像探照灯一样扫描着我每一寸假装放松实则僵硬的肌肉。她在判断我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被子下的我,憋气憋得胸口生疼。
终于,她动了。脚步声极轻地走到床边。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要干什么
她只是停了一下,然后,我感觉到被子被轻轻掖了掖,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接着,一抹极轻微的、带着栀子花香的气息靠近我的额头------是一个轻若无物的吻。
然后,她转身,离开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直到听见门外她的脚步声走向客厅,我才猛地掀开被子,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额头上那片被她吻过的地方,冰凉一片,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温柔的爱抚还是胜利者在确认猎物是否已无力挣扎
这一夜,我彻底失眠了。每一次闭上眼睛,都是她嘴角的奶渍,敌敌畏的骷髅标志,保险单上冰冷的数字,还有那个轻飘飘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吻。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走出卧室。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煎蛋,烤吐司,还有。。。。。。一杯牛奶。
阳光照在玻璃杯上,折射出刺眼的光。那乳白色的液体看起来平静无害。
林婉系着围裙,从厨房端出果酱,看到我,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醒啦头还晕吗快来吃早餐,牛奶趁热喝。
她神态自若,眼神清澈,仿佛昨夜的一切惊心动魄都只是我的一场噩梦。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杯牛奶上,胃里翻江倒海。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忽然哎呀一声,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带着点懊恼和撒娇:瞧我这记性,忘了你不爱空腹喝牛奶了,昨晚还硬要你喝。她说着,极其自然地将那杯牛奶拿到自己面前,这杯我喝了吧,别浪费。给你榨杯橙汁
她拿起杯子,递到唇边。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要喝掉它!
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是普通的牛奶还是和昨晚一样,甚至更浓的。。。。。。毒药
她看着我的眼睛,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细微的弧度。玻璃杯沿已经碰到了她的下唇。
别喝!我失声喊道,声音嘶哑破裂。
4
别喝!
那两个字像两颗生锈的钉子,从我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她的手停在半空,玻璃杯沿还抵着下唇。她看向我,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惊讶,甚至有一丝被突兀呵斥的委屈。
怎么了她放下杯子,牛奶在杯壁上晃出一道白痕,你不是不喜欢空腹喝吗我倒掉也是浪费。
阳光透过窗户,照得那杯牛奶一片澄澈光明,看不出任何异常。我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眼前的景象微微扭曲。倒掉浪费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在嘲讽我昨夜吐进洗手池的那一杯。
我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双清澈的、带着恰到好处困惑的眸子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但我什么也找不到。只有无辜,和被丈夫莫名吼了的些许不快。
是演技太高明,还是。。。。。。我真的错了
那种熟悉的眩晕感又来了,比之前更猛烈。我扶住餐桌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才勉强站稳。脱发,头晕,牛奶的苦味,垃圾桶底的毒药和保单。。。。。。这些难道都是我的幻觉是压力过大催生出的被迫害妄想
我。。。。。。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我只是。。。。。。突然有点反胃。看到牛奶就不舒服。
她脸上的那点不快立刻被担忧取代。你看你,脸色这么差。她绕过餐桌走过来,伸手想碰我的额头。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后退一步,脊背撞在冰冷的餐边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担忧凝固了,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困惑和。。。。。。受伤。她看着我,像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个无法理解的、举止怪异的疯子。
这种眼神比任何指控都让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