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里干得发疼,像被砂纸磨过。我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
。。。。。。好喝。
2
那两个字——好喝——像粘稠的糖浆,裹着我的牙齿和舌头,缓慢地挤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我心脏剧烈搏动的震颤。
她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更明媚了些。她抬手,用指尖极其自然地在嘴角抹了一下,然后低头看着那点被擦掉的奶渍,轻声说:那就好。我看你最近精神不好,特意给你温得热了些,听说热牛奶安神效果最好。
特意。热了些。
这两个词像两根冰冷的针,轻轻扎进我的耳膜。
她擦掉了证据,那么自然,那么随意。仿佛那真的只是她不小心沾上的一点普通牛奶。可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那根擦过嘴角的手指,仿佛那上面沾着的不是奶渍,而是剧毒的氰化物。
她走向厨房,脚步声轻快。我再给你倒一杯水喝了牛奶容易口干。
口干。是的,我现在口干舌燥,喉咙里像塞了一把烧红的炭。但这感觉绝非仅仅来自牛奶。
不。。。。。。不用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依旧干涩,我。。。。。。我想先去躺一下,头有点晕。
这是真的。一阵新的、更猛烈的眩晕感抓住了我,天花板上的灯开始旋转,模糊成一片令人恶心的光晕。我不得不伸手扶住沙发的扶手,才能稳住身体。
是因为刚才极度的恐惧和紧张还是。。。。。。那牛奶,我虽然吐掉了一些,但终究有一小口不可避免地滑过了我的喉咙甚至,只是那浓郁的苦味被吸入,就足以造成影响
她立刻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快步走过来。你看你,脸色这么白。快坐下,别站着。她的手扶上我的胳膊,那触感冰凉,透过薄薄的睡衣料子,激得我猛地一颤,几乎要弹开。
她感觉到了我的颤抖,动作顿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但很快又被担忧覆盖。怎么了冷吗还是不舒服得厉害
我无法分辨这关怀是真是假。每一个微表情,每一句问候,此刻在我眼里都充满了双重含义。她的触碰像蛇一样冰冷滑腻。
没。。。。。。没事,我挣脱开她的手,力道大得有些失态,可能就是有点累了,我去躺会儿。
我几乎是踉跄着逃向卧室,背后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实质一样钉在我的脊梁骨上。
关上卧室门,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气,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耳朵竖起着,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声响。
她没有跟过来。
厨房里传来细微的水流声,然后是洗杯子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缓慢而仔细。她在洗那个杯子。我冲得那么干净,她为什么还要洗是习惯还是。。。。。。她发现了什么发现洗手池边缘我没注意到的溅滴发现杯壁上残留的、我慌乱中未能彻底擦干的水汽
水流声停了。
脚步声走向客厅,电视的声音被调小了,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没来看我。
这更让我恐惧。如果她心怀鬼胎,此刻不是应该跟进来,虚情假意地摸摸我的额头,试探我到底怎么了她如此平静,反而让我觉得,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我所有的恐惧和挣扎,在她眼里,是不是就像玻璃缸里绝望的金鱼
我滑坐在地板上,手指插入头发里,轻轻一抓,指缝间又是好几根脱落下来的发丝。黑色的,在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里,像死亡的讯号。
头晕并没有缓解,反而加剧了,带着一种沉闷的恶心感。我是不是真的中毒了即使只是微量
敌敌畏的空瓶。。。。。。她嘴角的奶渍。。。。。。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钻进我的脑子:她自己也喝了。她为什么敢喝难道那毒药不在牛奶里或者,她提前服用了解毒剂还是说,那根本就不是敌敌畏或者。。。。。。那牛奶里的苦味,根本就不是毒药,而是别的什么东西是我工作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和臆想
不。那苦味真实无比。我的脱发和头晕真实无比。那个空瓶和保单也真实无比。
但她嘴角的奶渍,同样真实无比。
逻辑彻底陷入混乱,猜疑像藤蔓一样疯长,缠绕得我几乎窒息。我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只知道,这个和我同床共枕的女人,这个此刻正安静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女人,要么正在用一种极其隐蔽的方式谋杀我,要么。。。。。。是我真的疯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
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停在了卧室门口。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的手握上了门把手,轻轻转动。
老公,她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依旧温柔,你好点了吗要不要我进来陪你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缓缓刺过来的冰刀。
3
门把手转动的那一下,像直接拧在了我的心脏上。肌肉瞬间绷成铁块,我几乎要从地板上弹起来。
不用!我的声音冲出喉咙,尖利得变了调,带着一种被掐住脖子的嘶哑,我。。。。。。我没事了!就想一个人静静!
门把手上的压力消失了。
门外安静了一瞬。太长的一瞬。静得我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声。
然后,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比刚才更加柔和:好,那你好好休息。要是还不舒服,随时叫我。
脚步声响起,不是离开,而是走向了。。。。。。书房
我屏住呼吸,耳朵死死贴住房门。没错,是书房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她去书房了这么晚她去书房做什么那个放着我们电脑、重要文件。。。。。。以及,那个藏着敌敌畏空瓶和保险单的垃圾桶的书房
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浸透了后背的睡衣。她发现了她发现我动过垃圾桶了她现在去确认还是去。。。。。。销毁证据
我猛地爬起来,因久坐而麻木的双腿针刺一样疼,让我差点栽倒。我强忍着,蹑手蹑脚地拧开卧室门,闪身出去。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电视已经关了。书房的门缝底下透出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