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5页）

而我，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位置，面前只有一碗白米饭。没有人问我考得怎么样，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于这场家宴之中。

中途，一个远房表姨似乎是喝多了，才终于想起了我。她大着舌头问：哎，那个……林默是吧你考得咋样啊跟你姐比，是不是差远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带着看好戏的戏谑。

母亲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抢在我前面回答：哎呀三姐，你提她干嘛，扫兴！她能考个大学就不错了，我们不指望她。

就是，林瑶也接口道，语气里满是优越感，不是每个人都有读书的天分的。有些人啊，再努力也没用。以后找个厂子打打螺丝，也算是为社会做贡献了。

哄堂大笑。

那些笑声，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我的皮肤上。但我没有愤怒，也没有反驳。我只是静静地吃着我的白米饭，将他们每一个人的嘴脸，都清晰地刻在心里。

我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是陈教授刚刚发来的一条信息。

林默同学，估分结果出来了，数学和理综都是满分，语文138，英语145，总分733。这个分数，状元不敢说，但省里前三是稳的。恭喜你。

我看着这条信息，然后缓缓抬起头，迎上他们嘲讽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平静的，甚至可以说是愉快的微笑。

他们不知道，当他们在嘲笑一只丑小鸭的时候，这只丑小鸭，早已蜕变成了他们无法企及的白天鹅。

他们更不知道，这场他们以为是为林瑶举办的庆功宴，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场跳梁小丑的滑稽表演。

真正的审判日，还没有到来。

饭局结束后，一家人回到家。父亲和母亲因为喝了点酒，兴致很高，拉着林瑶在客厅里畅想未来。

瑶瑶，你想好报哪个学校了吗T大还是P大爸爸觉得T大的工科专业更好，以后出来好就业。

妈觉得P大的人文气息更浓，适合我们家瑶瑶的气质。

林瑶靠在沙发上，一脸的志得意满：我还没想好呢，等分数出来再说吧。不过，T大和P大，肯定是稳的。

她说完，瞥了我一眼，像是故意说给我听：哎，林默，你打算报哪个大专啊要不要我帮你参谋参谋我有个同学的表哥在蓝翔，听说现在学挖掘机也挺赚钱的。

我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

我从抽屉的最深处，拿出了那个被我藏了一个多月的牛皮纸文件袋。

我打开它，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纸。

纸的最上方，是几个烫金的大字：清华大学保送生录取通知书。

下面是我的名字，林默。

专业：物理学（钱学森力学班）。

右下角，盖着清华大学鲜红的招生办公室公章。

我轻轻抚摸着那张纸，心中一片宁静。

这张纸，是我掀开底牌的王牌。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要等，等到出分的那一天。

我要让他们亲眼看到，他们引以为傲的希望，考出了一个怎样的好成绩。

我要让他们在最得意、最志得意满的时候，从云端狠狠地摔下来。

那一天的到来，一定会非常，非常精彩。

4

等待成绩的日子，每一天都像被拉长的电影慢镜头。家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期待与焦躁的气息。这份气息，自然是专为林瑶而存在的。

母亲张兰几乎是魔怔了。她每天早中晚三次，都要去家附近的山上拜一拜，祈求各路神仙保佑林瑶能考上T大。家里的餐桌上，更是顿顿不离状元菜——核桃、深海鱼、土鸡蛋，几乎把所有号称能补脑的食材都轮了一遍。

瑶瑶，多吃点这个，以形补形。她夹起一块核桃仁，小心翼翼地放进林瑶碗里。

瑶瑶，这个鱼眼睛最好了，明目健脑！

林瑶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她每天的生活就是睡到自然醒，然后抱着手机刷剧、和同学聊天，偶尔在朋友圈里发几张自拍，配文考后的咸鱼生活，引来一片点赞和吹捧。

而我，依旧是家里的隐形人。我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反衬林瑶的金贵。母亲会使唤我去买菜、拖地、洗碗，理由是让你姐好好休息，她考得那么辛苦。父亲则隔三差五地带着林瑶去商场，美其名曰考后奖励，大包小包地买回名牌衣服和最新款的电子产品。

我对此毫无波澜。他们越是把林瑶捧得高，将来摔下来的时候，就会越疼。

我利用这段时间，通过邮件和陈教授保持着联系。他给我发来了大学物理的预习书单和一些开放性课题的资料。我的整个世界，已经提前进入了大学的轨道。当林瑶还在为考了多少分而焦虑时，我已经在和未来的导师探讨量子纠缠的奥秘了。

这种认知层面的巨大鸿沟，让我看家里上演的这一切，都像在看一出与我无关的荒诞戏剧。

终于，查分的日子到了。

那天早上，天还没亮，母亲和父亲就紧张得睡不着了。他们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比林瑶本人还要激动。

建国，你说瑶瑶这次能上700分吗

肯定能！我女儿的水平我还不清楚平时模拟考就没下过680！

可我这心怎么老是扑通扑通跳呢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

林瑶也被他们吵醒了，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脸上强装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

爸，妈，你们别晃了，晃得我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