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4页）

那就好。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赞许和放心。然后，他转头看向我母亲，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和疏离：这位家长，考试已经结束，结果如何，静待放榜即可。在考点门口大声喧哗，影响不好。

母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杵在原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陈教授没再理她，而是对我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谢谢陈教授。我没有丝毫犹豫，跟着他朝那辆黑色的奥迪走去。

留给我母亲的，只有一个决绝的背影。我能感觉到她那道夹杂着震惊、困惑和愤怒的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我背后。

她一定在想，这个高高在上的巡考官，为什么会认识我为什么会对我这个差生如此和颜悦色

一个巨大的问号，已经悄然在她心中种下。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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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空调的冷气拂过脸庞，驱散了六月的燥热。陈教授专注地开着车，并没有立刻开口询问刚才发生的事情，这种恰到好处的沉默让我感到很舒服。

卷子做完了他最终还是打破了安静，语气轻松得像在问我今天午饭吃了什么。

嗯，都写满了。我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街景，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那就行。他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回去好好休息，下午的数学更重要，养足精神。

我知道的，谢谢教授。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长辈的温和与关切：家里的事，别太往心里去。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从你拿到那块金牌开始，就已经和他们不在一个层面上了。他们现在的目光有多短浅，未来的悔恨就会有多深刻。

我心中一暖。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全部计划并无条件支持我的人。这种被人理解和信任的感觉，是我在那对所谓的父母身上，从未体会过的。

我明白。我轻声说，我只是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让他们彻底看清现实的时机。

会有那一天的。陈教授笑了笑，而且不会太久。

车子没有直接开回我家小区，而是在附近一家看起来很雅致的私房菜馆停了下来。

先吃饭吧，考完试耗费精力，得好好补补。陈教授解开安全带，我已经订好位置了。

我有些受宠若惊：教授，这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就当是提前庆祝你凯旋。他眨了眨眼，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温和，再说，下午我还要去别的考点巡视，顺路吃个便饭而已。

我不再推辞，跟着他走了进去。

菜馆环境清幽，菜品精致可口。这顿饭，我吃得格外安心。我们聊了很多，从物理学的前沿理论，到大学里的社团活动，再到他对我的未来规划建议。他就像一位真正的师长，为我铺开了一幅通往未来的、无比清晰的画卷。

吃完饭，陈教授把我送到小区楼下，再次叮嘱我好好午休，便驱车离开了。

我回到家，打开门，客厅里空无一人。想必母亲还在考点门口翘首以盼，等着她的宝贝女儿林瑶凯旋归来。我乐得清静，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拉上窗帘，准备小睡一会儿。

朦胧中，我被一阵刺耳的开门声和嘈杂的说话声吵醒。

瑶瑶，别想了，上午就是个意外，下午好好考就行！是母亲的声音，充满了小心翼翼的安抚。

都怪林默那个扫把星！她肯定是故意的！自己考不好，就想方设法害我！提前那么久交卷，不就是想在外面看我笑话吗林瑶的声音尖锐而委屈，还带着哭过的鼻音。

我睁开眼，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一点十分。距离下午开考还有一个多小时，她们回来了。

她就是个白眼狼！我对她那么好，把我的笔都给她用，她还不领情！我看她就是嫉妒我，从小到大都嫉妒我！林瑶的控诉还在继续。

我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听着。嫉妒真是可笑。一只翱翔于天际的鹰，会去嫉妒一只在泥地里打滚的鸡吗

客厅里，父亲林建国也加入了声讨大军：别管她了！那种人，成不了气候！瑶瑶，你才是爸妈的骄傲，你稳住，下午的数学是你的强项，把上午丢的分都补回来！

对对对，瑶瑶，快，妈给你炖了燕窝，补补脑子。

我翻了个身，用枕头捂住耳朵。这场闹剧，我连当观众的兴趣都没有。

下午的数学考试，我依旧是提前交卷。走出考场时，我又一次看到了母亲那张写满恨铁不成钢的脸。这一次，她连骂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用一种极度失望和鄙夷的眼神剜了我一眼，然后便转过头去，继续和其他家长一起，焦虑地等待着林瑶。

第二天，综合和英语考试，同样的剧情再次上演。

我每一次的提前交卷，都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他们的脸上。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我自暴自弃、彻底摆烂的证明。亲戚朋友打来电话询问考试情况，母亲总是唉声叹气，说大女儿算是废了，只能指望小女儿争光。

而林瑶，在经历了第一天的意外后，似乎也调整好了心态。每次考完出来，虽然脸色不算太好，但总能在父母面前挤出几分自信的笑容，说感觉还行、应该没问题。

于是，我们家便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氛围。一边是对林瑶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满怀希望的期待，另一边则是对我的彻底无视和已经写好结局的失望。

高考结束的那个傍晚，父亲宣布，要在市里最高档的酒店订一桌，庆祝林瑶顺利完成高考，即将迈入名校殿堂。

饭局上，七大姑八姨都来了，将林瑶围在中间，众星捧月。

瑶瑶这次肯定能考个985吧

那还用说！我们瑶瑶可是年级前几名的水平，目标可是T大P大！

哎呀，建国，你们两口子可真有福气，养出这么优秀一个女儿，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父亲和母亲满面红光，嘴上谦虚着哪里哪里，孩子还需努力，脸上的得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林瑶也很享受这种吹捧，她举起果汁杯，像个女主角一样发表感言：谢谢各位叔叔阿姨的关心，我会努力的。等我拿到录取通知书，再请大家吃饭！

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而我，被安排在最角落的位置，面前只有一碗白米饭。没有人问我考得怎么样，仿佛我根本就不存在于这场家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