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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2页)

宋宁被热糕的甜香拽回神,接过糕时指尖烫了下,又被席忆赶紧用帕子擦了擦。雨点这名字憨得可爱,倒像席恒能想出来的。她咬了口糕,糯叽叽的甜里混着桂花香,是席昱前几日特意买的桂花糖做的。

正吃着,就见青禾匆匆从后门绕进来,手里还捏着片湿漉漉的衣角:太太,大小姐,方才我去后院喂鸡,瞧见后墙根有片布——像是……像是三小姐前儿刚做的那件水绿袄子上的。

席恒听见水绿袄子,立刻从廊下蹦起来:我的袄子我昨儿还找呢!怎么会在后墙根

席忻的眉立刻蹙了起来。席家的后院墙挨着宋家老宅的偏院,那墙不高,宋梅的屋子就在墙那头。她没说话,转身就往后院走,席忆抱着猫跟在后面,宋宁也攥着帕子站起身——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沉,又浮了上来。

后院墙根积着层湿泥,青禾捡的那片布果然是水绿的,上头还绣着半朵没完工的蔷薇,正是宋宁前几日教席恒绣的花样。席恒蹲在泥里扒拉了两下,突然呀了一声,从泥里刨出个小布包。

布包是宋梅常用的那种青布,解开时,里头滚出几颗碎银,还有个眼熟的木簪——那是去年席昱给宋宁买的,说是街上新来的匠人雕的玉兰,宋宁没戴过几回,前阵子翻箱底时还没找着,原以为是自己放忘了。

是三姨!席恒把布包往地上一摔,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偷我袄子碎片扔这儿,还把娘的簪子藏泥里——她想干啥想赖我们偷她东西

席忆抱着猫的手紧了紧,小猫被勒得喵了一声,她才松了松劲,轻声道:前儿三姨来借针线,往恒儿的针线笸箩里瞅了好几眼……当时我还纳闷呢。

宋宁的心彻底凉了。宋梅这是算准了宋华闹不出名堂,又换了招数——把簪子藏在后院,再拿着袄子碎片去族里哭,说席家偷她的银钱首饰,还撕了她的新衣裳扔在后墙。宋大山再在一旁敲边鼓,就算里正信席家,族里那些爱嚼舌根的老妇,也难免会说些闲话。到时候席家的书局要做生意,名声要是被污了……

娘,别慌。席忻突然开口,她蹲下身把那几颗碎银捡起来,对着光看了看,这银角子边缘有牙印——宋华前阵子赌钱输了,欠了赌场的钱,听说拿家里的银器去抵,被赌场的人咬着边角验成色来着。她又拿起那木簪,指腹擦过簪头的玉兰,这簪子内侧刻着个‘宁’字,是爹特意让匠人刻的,宋梅怕是没细看。

席忆眼睛一亮:那只要把银角子给里正看,再让他瞧瞧簪子上的字……

不够。席忻摇摇头,把东西都包回青布里,宋梅要的是‘闲话’,不是‘实据’。咱们得让她自己把这话咽回去。她转头看向宋宁,眼里没慌,反倒透着点锐,娘,明儿您陪我去趟宋家老宅——就说……我替您回娘家看看姥爷。

宋宁心里一揪。去宋家她打从跑出来那天起,就没再踏过那门槛。

席忆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娘,大姐心里有数呢。再说,有我们陪着您。席恒也攥住她的另一只手,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娘去!我也去!我当面问三姨,为啥偷我娘的簪子!

第二日天刚放晴,日头怯生生地挂在云边上。席忻换了身素净的月白裙,手里提着个小竹篮,里头是席昱昨儿特意装的两本新印的诗集——宋大山年轻时也爱装模作样地翻诗集,这是投其所好。宋宁攥着帕子跟在后面,席忆抱着猫,席恒揣着那布包,一步不落。

刚到宋家老宅门口,就见宋梅正坐在门槛上缝衣裳,看见她们来,手猛地一顿,针尖戳在指头上,挤出个血珠。她慌忙把针线往怀里藏,站起来时强装笑脸:哟,姐姐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声……

席忻没理她,径直往里走,声音不大,却够院门口路过的几个邻居听见:前儿听舅舅说姥爷身子不适,我娘惦记着,特意让我陪着回来看看。对了三姨,昨儿我在后院墙根捡着个布包,里头有几颗银角子,还有支木簪,瞧着像是您常用的青布,您瞧瞧是不是您的

她把布包递过去,宋梅的脸唰地白了,手往后缩,嘴里支支吾吾:不……不是我的……

可这银角子上有牙印呢。席恒突然大声说,故意往邻居那边凑了凑,我听保长说,前阵子赌场的人来寻舅舅要钱,就爱咬银子验成色!

院门口的邻居立刻交头接耳起来。宋大山恰好从屋里出来,听见赌场银子,脸涨得通红,指着宋梅就骂:你个不争气的!是不是你又拿家里的东西去贴你哥!

宋梅慌得直跺脚:爹!不是我!是她们……是她们栽赃我!

栽赃席忻淡淡开口,把那木簪举起来,对着日头晃了晃,那这簪子内侧刻的‘宁’字,也是我们栽赃的这是我爹去年给我娘买的,三姨总不会说,这簪子是您的名字吧

邻居们看得清楚,听得明白,有个老太太忍不住啐了一口:原来是自个儿家偷了东西,还想往人家席家身上赖也不怕臊得慌!

宋大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搡了宋梅一把:还不快滚进去!丢人现眼的东西!又转头对着宋宁干笑,宁……宁丫头,是爹糊涂,没看好她们……

姥爷不必多言。席忻打断他,扶着宋宁的胳膊往外走,我娘就是来看看您身子。既然您没事,我们就回了。

宋宁没回头,走出老远,才听见身后宋大山骂宋华宋梅的声音,混着邻居的议论,渐渐远了。日头终于彻底出来了,晒在身上暖烘烘的,席恒还在气鼓鼓地念叨:就该让里正也来看看!让他知道三姨多坏!

席忆把猫往宋宁怀里送了送,小猫在她怀里蹭了蹭,软乎乎的。娘,你看,天放晴了呢。

宋宁低头摸了摸猫,又看了看身边三个女儿——席忻走在最前头,背影依旧笔直;席恒攥着她的手,手心热烘烘的;席忆跟在旁边,眼里映着日头,亮得很。她突然笑了,脚步也轻快了些。

那些藏在泥里的算计,那些躲在墙后的龌龊,说到底也经不住日头晒。她有这三个女儿陪着,往后的日子,只会像今儿的日头一样,暖烘烘、亮堂堂的。

4

断情复姓

至于宋家那些人就当是墙根下的泥,踩过去,也就过了。

走在回席家的路上,日头晒得人暖融融的,宋宁指尖却忽然泛起一阵凉。方才宋大山那副又羞又恼的模样,倒让她猛地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想起母亲魏清刚嫁进宋家时,总爱坐在窗边描花样子,指尖捻着丝线,眉眼柔得像春日的水。

那会儿宋大山还不是后来这副贪利的模样,至少在人前不是。他是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求娶到魏清的,魏家那会儿在镇上开着两家绣坊,是实打实的殷实人家,母亲又是魏家独女,陪嫁的箱子从街头摆到街尾,里头不光有金银珠翠,还有绣坊的半个账本。宋大山娶了母亲,才算真正在镇上站稳了脚,那段日子他对着母亲总带着笑,连说话都放轻了调子。

宋宁就是那时候出生的。她还记得自己三岁那年,母亲抱着她坐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教她认绣绷上的花样,母亲的声音软乎乎的:宁儿看,这是并蒂莲,要绣得匀净才好看。可没等那幅并蒂莲绣完,宋大山就把柳姨娘娶进了门。

柳姨娘是个眉眼很媚的女人,听说原是镇上酒楼里的,肚子里已经揣了宋华。宋大山娶她时没办什么仪式,就只让柳姨娘从侧门进来,可那天母亲放在桌上的描花样子,却被风吹落在地,沾了满襟的灰。宋宁不懂事,还追着柳姨娘手里的糖块跑,是母亲把她拉回怀里,指尖凉得像浸了井水,却还笑着哄她:宁儿乖,往后……往后娘教你绣更好看的花。

可自那以后,母亲就很少笑了。柳姨娘仗着怀着儿子,在宋家里里外外横着走,今天要母亲房里的银镜,明天要绣坊里的好丝线,宋大山全当没看见,有时还会帮着柳姨娘说话:清如你是正头娘子,让着点她也是应当的,她怀着华儿呢。

母亲嘴上应着,夜里却总咳。有次宋宁起夜,看见母亲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里的自己发愣,鬓角竟添了几根白头发。后来柳姨娘生下宋华,宋大山更是连母亲的院子都少进了,整日围着柳姨娘和宋华转,连母亲绣坊的账本,也借口帮着照看,慢慢拢到了自己手里。

宋宁十岁那年,母亲生了场病,病中总念着魏家的绣坊,拉着宋宁的手说:宁儿记着,咱魏家的绣活,最讲心诚……话没说完就咽了气。母亲走后没多久,宋大山就把绣坊彻底改成了杂货铺,说是绣坊不赚钱,那些母亲留下的绣样子、好丝线,被柳姨娘拿给宋华当玩意儿扯,宋宁想去抢,反被宋大山骂:丫头片子懂什么!华儿才是宋家的根!

娘您怎么了席忆的声音轻轻响起,拉了拉宋宁的衣袖。宋宁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眼眶竟有些发潮。席忻也转过身,眉头微蹙:是不是累着了

宋宁摇摇头,把眼角擦了擦,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想起些旧日子。她低头看了看席忆怀里的小猫,又看了看席恒攥着她的手——这孩子手心总爱出汗,热烘烘的,像揣了个小暖炉。

席忻没再多问,只放缓了脚步,跟她并排走着:前几日爹去书局进货,说魏家绣坊的后人,在邻镇又开了家小绣铺,手艺跟当年魏家的很像。等过阵子闲了,我陪您去看看

宋宁猛地抬头,眼里亮了亮。魏家的绣坊……竟还有后人她愣了愣,忽然笑出声,眼角的湿意被风一吹,竟也散了。是啊,都过去了。母亲当年没护住的绣坊,或许早有人替她接着了;她当年在宋家受的委屈,如今也有三个女儿护着她挡回去了。

席恒在旁边听着,仰着头问:是姥姥家的绣坊吗是不是有好多好看的花样子我也要去!我要学姥姥那样绣并蒂莲!

好啊。宋宁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终于暖了过来,等去了,娘教你绣。

日头越发明媚,把几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宋宁看着身边三个女儿的笑脸,忽然觉得,当年宋大山为了家产娶了母亲,又为了儿子冷落了她们母女,说到底也没得到什么——他算计来的家产,被宋华败得差不多了;他疼到心坎里的儿子,成了游手好闲的无赖。反倒是她这个被他忽略的女儿,在席家守着丈夫和孩子,把日子过成了母亲当年盼着的样子:有暖日,有花香,还有身边人实实在在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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