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网的时候到了。
那天,沈聿行正与陆振声派来的密使在城郊的一处别院里,商议叛变的最后细节。
他将自己亲手绘制的北平城防图交到对方手上,作为投诚的见面礼。
就在交易完成的那一刻,别院的大门被轰然撞开。
沈敬山亲率卫队,将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火光之下,沈聿行看着从父亲身后缓缓走出的我,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骇然,再到最终的死寂。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是一个局。
一个由我亲手为他设下的,万劫不复的局。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沈聿行被剥夺了一切军衔和职务,锁入帅府最深处的地牢。
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像一头被拔了牙齿和利爪的野兽,颓然地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
为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苏绣,你到底有多恨我?
我站在牢门外,身上穿着华贵的裘皮大衣,与他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恨?我轻轻地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地牢里回荡,显得格外冰冷,沈聿行,你太高看自己了。我早就不恨你了。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报复?为了权力?
我只是想看一样东西。我俯下身,隔着冰冷的铁栏,对上他的眼睛,我想看看,你为了那个女人,到底可以疯狂到什么地步。我想看你为了她,如何一步步亲手毁灭你自己,毁灭你最引以为傲的一切。
我看着他眼中最后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化为一片死灰。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直起身,掸了掸裘皮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用最平淡的语气,投下了最后一颗炸弹。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断魂花’,也没有什么‘长生丹’。那是我编出来骗你们的。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救谢婉君。
我只是,想让你和她,一起尝尝……什么叫绝望。
08
沈聿行的叛变,在北方军政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沈敬山以雷霆手段肃清了沈聿行的所有党羽,将权力牢牢地收回自己手中。
而我,作为揭露阴谋、稳固后方的功臣,地位越发尊崇。沈敬山几乎是对我言听计从,将许多重要的事务都交由我来打理。
他或许是老了,累了,也或许是在我身上看到了比他那个恋爱脑儿子更狠辣、更可靠的特质。
半年后,老帅一病不起。
临终前,他将我叫到床前,当着所有旁系叔伯和心腹将领的面,将帅印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死后,北方军的一切,由顾绣夫人全权做主。他气息奄奄,但眼神却异常清明,直到……她为我沈家,选出一位合格的继承人。
他口中的合格的继承人,自然不会是沈聿行。
老帅病故,我以他遗孀的身份,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北方军政集团的实际掌权者。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将沈聿行流放至北疆最苦寒的边境之地,永世不得返回。
消息传出,谢婉君在自己的病榻上,彻底绝望了。
她失去了沈聿行的庇护,失去了最后的希望,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在一个凄冷的冬日,她在无尽的悔恨和病痛折磨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据说,她死的时候,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仿佛死不瞑目。
09
五年后。
我已是名副其实的北方女王。
人们不再称呼我为顾夫人,而是敬畏地称我一声督帅。
这天,我前往天津港,视察一批从德国运抵的新式武器。
港口上人声鼎沸,码头工人们在监工的呵斥下,扛着沉重的货物,在跳板和货仓之间来回穿梭。他们的脊梁被生活压得弯曲,脸上布满了汗水和尘土。
我的车队在卫兵的护卫下,缓缓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