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胡虏搜索溃兵的喊杀声和马蹄声隐约逼近!
铁头的眼神陡然变得凶狠、决绝!他忽地俯下身,动作快得不容抗拒!双手死死抠进李大眼腰腹间缠绕的、已经污秽不堪的止血绷带缝隙!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外撕扯!噗嗤!带着粘稠的皮肉粘连声!一柄半尺长的、粘着黑血泥污和内脏碎末的匕首被他从李大眼尸体腹部那道巨大伤口里,硬生生连肉带血拽了出来!匕首寒光一闪,刀身布满锯齿状的崩口!映着我瞬间放大的瞳孔!
拿着!冰冷的金属带着死人腹腔特有的血腥腐臭气,被铁头不由分说地狠狠拍塞进我冻僵的手里!滑腻冰冷!后面……有胡狗来了!他声音像砂纸磨着喉咙,没路退了!跟老子……杀条血路!他死死攥住我的手腕,指骨硌得我剧痛!那只眼睛里燃烧着野兽濒死的疯狂,别孬!孬了……都他妈得死!
匕首的冰凉刺骨,李大眼腹腔里残留的温热透过刀身沾染到指尖。那股温热迅速变得冰冷、僵硬。像一条毒蛇缠住了手腕,鳞片摩擦着骨头。
胡虏骑兵的吆喝声和马匹喷鼻的声音如同沉重的鼓点,清晰地顺着风钻进耳朵,越来越近!
杀!
铁头喉咙里炸出一声非人的咆哮!他像一头受伤的狂兽,猛地拽起死沉的我!几乎是拖曳着扑向战壕末端!那里有块巨大的崩塌土方形成了个极陡峭的斜坡,胡虏还没围住!
上!爬!铁头的眼睛血红!一边嘶吼一边用身体狠狠将我向上猛撞!我被那股蛮力推得几乎是翻滚着撞上冰冷坚硬的土坡!背上那处被滚木砸中的伤处如同瞬间炸裂!剧痛让眼前一黑!一口血涌到喉咙口又硬生生咽下!
咬着舌尖的血腥!右手死死攥紧那把沾着李大眼血肉的匕首!左手疯狂地抠进冰冷的土坡!碎石和土块簌簌滚落!几乎同时!
破空声!
噗嗤!噗嗤!
两支冰冷的羽箭几乎是擦着我的耳朵射进身旁的泥土里!溅起的土屑打得脸颊生疼!
吼——!伴随着一声胡虏的怪叫和铁头的狂吼!下方的土坡传来沉重的跌落声和骨头碎裂的闷响!我甚至不敢回头!咬着牙!指甲在冻土碎石中抠破!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像条濒死的野狗般拼命向上爬!
终于!身体翻上坡顶冰冷的平地!滚入一片枯死、坚硬的蒿草丛!
喘息如同破风箱!肺部被拉扯得剧痛无比!眼前金星乱冒!我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回头!
下方土坡边缘。
铁头半跪在泥地上,一只长杆马槊已经捅穿了他的左腹!槊尖从他后背透出寸许!殷红的血顺着槊杆往下淌!他脸上糊满了血,嘴巴大张着在无声地嘶吼!右手里还死死攥着一块刚从胡虏脸上抠下来的、连着血肉的皮!而那胡虏骑士正惊恐地向后猛仰!
他看见了坡顶草丛中的我。
眼睛里最后那点疯狂如退潮般散去,只余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释然还是死寂的灰烬
槊杆被那暴怒的胡虏猛地抽出!
铁头单薄的身体像片破败的枯叶,被巨大的冲力带得向后重重栽倒!血花喷溅中,砸入冰冷的泥泞中。
不动了。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洪流瞬间将我整个裹挟、冲垮!心脏像被一只冰手狠狠攥紧!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李大眼腹腔的热气凝固在匕首上。铁头栽倒前那道复杂目光。他们死了。死了死了死了!一个接着一个!就在我眼前!像蝼蚁一样!被碾进泥里!
而我……
像个在死亡边缘挣扎的垃圾。
攥着一把同伴性命换来的血匕首。
爬了上来。
匕首沉重的冰凉从手心一直传到骨髓里,带着永远无法洗刷的铁锈和血腥气。右眼视野被泪水模糊了一瞬,又被远处胡虏骑兵包抄过来的身影刺破。
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度压抑的呜咽,像受伤的困兽发出的最后悲鸣。
我猛地低下头。
将整张脸。
狠狠埋进身下。
冰冷刺骨。
布满尖锐冰碴的。
泥泞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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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那枚暗器擦着颈侧过去的声响很怪。
像烧红的铁块快速划过冰面,呲啦一声刺耳的锐响!冰冷混着灼热的刺痛!带起一阵寒风!
几乎条件反射!
腰背猛地发力!
身体在狂奔惯性中强行拧转!不是躲避!是迎着那破空声扑来的方向!
手中那把刚刚斩下敌酋首级、尚未从热血滑腻中缓过神的长刀就势反撩!
动作快得只剩下模糊的灰影!
刀锋斜上!
撕裂冰冷的空气!
叮——!
一声短促锐利、几乎能将耳膜洞穿的金铁交击脆响!
火星在幽暗光线里如同毒蛇的舌信骤然迸射、消逝!
一股巨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顺着刀身凶狠地传来!虎口瞬间炸裂般的剧痛!黏腻温热的血混着碎肉迸溅而出!刀锋发出一声濒临崩裂的嘶鸣!几乎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