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看你也不容易。给我来一碗,尝尝鲜儿!要是不对劲儿,老子可找你!
我接过那还带着他体温的五分钱硬币,小心地揣进贴身的衣兜里。
然后把那半碗冷掉的油渣汤递给他。
冷……冷的胖厨师傻眼了。
巷子里不敢生火。我解释了一句,师傅您端回厨房,灶膛边煨一下,就热了。味儿……是有点,但油水实在。
胖厨师一脸上了贼船的表情,但还是端着那碗冷汤,骂骂咧咧地回后厨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蹲回墙角,紧紧攥着那枚温热的五分硬币。
这是我的第一笔生意。
成败在此一举。
没过多久。
后门哐当一声又被推开。
胖厨师端着个空碗出来了。
脸上表情很奇怪,不是愤怒,也不是嫌弃。
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
他走到我面前,把空碗往我篮子里一放。
盯着我看了几秒。
丫头。
嗯
还有吗
那罐子味道奇特、卖相不佳的油渣汤,在那个寒冷的早晨,以五分钱一碗的价格,卖光了。
买主,全是国营饭店后厨的人。
胖厨师姓赵,是掌勺的大师傅。
他尝过那碗热过的汤后,表情复杂地对我说:
丫头,你这汤……真他娘的邪门!
闻着冲,喝着……刚开始也冲,但那油水下去,肚子里是真暖和!还顶饿!比我们店里那刷锅水似的白菜汤强!
他大手一挥,把后厨几个帮工、学徒都喊了出来。
都尝尝!五分钱一碗,便宜!当加餐了!
那些帮工学徒,都是些年轻小伙子,干着最累的活,拿着最少的钱,肚子里的油水也缺。
五分钱,对他们来说不算太心疼。
一碗浑浊、腥臊的油渣汤下肚,一个个龇牙咧嘴,但摸着肚子,都说暖和!抗饿!值五分钱!
瓦罐很快见了底。
我攥着卖汤得来的三毛五分钱,手心全是汗。
赵师傅最后对我说:
丫头,明天还来不要是来,给我留两碗。这玩意儿……早上喝了,干活有劲儿!就是……下回味道能不能弄好点儿实在有点呛鼻子。
我用力点头:能!我试试!
揣着三毛五分巨款,我几乎是跑着回破窝棚的。
心砰砰直跳。
不是因为钱。
是因为,我好像,找到了一条活路!
一条在夹缝里,用别人瞧不上、味道不佳的废料,挣口饭吃的活路!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上了发条。
天不亮就去镇上供销社,蹲守那不要票、最便宜的处理货——油渣、剔得没什么肉的骨头棒子、蔫了吧唧的菜叶子、甚至一些发黑的豆子。
回到窝棚,用尽浑身解数。
熬油渣汤,味道太冲,就试着多加水熬煮更长时间,把腥臊味尽量熬出去,最后撒盐前,加一点点从山上采来的野葱野蒜(晒干的),去腥增香。
用骨头棒子敲碎了熬汤底,虽然没啥肉,但骨髓熬出来,汤色会白一点,味道也醇厚些。
蔫菜叶子切碎,放汤里一起煮,增加点绿色和维生素。
发黑的豆子,煮得软烂,磨成豆渣,掺在玉米面里蒸窝头。
味道依旧算不上好。
但胜在便宜,有油水,顶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