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正蹲在窝棚前洗野菜,他脸上挤出一种复杂的、带着点讨好和愧疚的表情。
静……周静。
我抬起头,看到是他,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有事
我继续洗我的野菜,没起身。
郑文博局促地站着,把手里的点心往前递了递:
那个……听说你……你过得还行。这点心……你拿着,补补身子。
我没接。
不用。有事说事。
郑文博的手僵在半空,尴尬地缩了回来。
他搓着手,眼神飘忽,半天才吭哧瘪肚地说:
周静……过去的事……是我和我娘对不住你。
哦。我应了一声,没什么情绪。
我……我娘她……自从上次从你这回去,就病了一场……身体一直不太好……他试图打感情牌。
所以呢我打断他,语气平淡,需要我出医药费还是需要我去床前端屎端尿伺候
郑文博被我噎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不……不是……静静,你……你别这么说话。他声音带着哀求,我知道你恨我们……可……可一日夫妻百日恩……
打住!我猛地站起身,冷冷地盯着他,郑文博,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酸词儿!我跟你,没恩,只有仇!有屁快放!再不说,我喊人了!
郑文博被我眼里的寒意吓得一哆嗦,终于不再绕弯子,低着头,声音像蚊子哼:
我……我相看了个对象……是隔壁公社的……人家……人家要五十块钱彩礼……还要‘三转一响’的票……我……我家实在凑不齐了……我娘说……说当初娶你花了五十斤粮票三丈布票……折算成钱……也……也值不少……你看……你能不能……先还点
原来如此!
我差点气笑了。
王金凤病了怕是想着给儿子娶新媳妇想疯了吧
还有脸来找我要钱
我看着他这副窝囊又厚颜无耻的样子,只觉得无比恶心。
郑文博,我慢慢走到他面前,距离很近,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子陈旧的汗味和懦弱的气息。
你听好了。
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第一,那粮票布票,是聘礼。我周静清清白白嫁进你郑家,没偷没抢。这三个月的牛马日子,就是我还你家的‘债’!两清了!
第二,你和你娘当初怎么对我的,你们心里清楚。我没找你们算账,是我不想再沾上你们老郑家的屎!你们倒有脸来找我要钱
第三,我指了指他手里那包点心,拿着你的东西,滚。再敢来我这儿放一个屁……
我顿了顿,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他。
我就去公社,去县里,把你们老郑家当初怎么糟践媳妇、怎么诬陷人、怎么纵容亲戚拦路抢劫的事,原原本本,抖落个干干净净!我倒要看看,你那个‘五十块彩礼三转一响’的新媳妇,还进不进得了你老郑家的门!
郑文博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他惊恐地看着我,像看着一个怪物。
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手里的点心包啪嗒掉在地上。
他猛地后退两步,像是怕我吃了他,转身连滚爬爬地跑了。
连地上的点心都没捡。
我看着他那狼狈逃窜的背影,像只丧家之犬。
心里最后一点关于过去的尘埃,也彻底落定。
老郑家,从此是路人。
刘婶子的消息终于来了。
她表姐回话了。
县纺织厂后门那条街,叫工人巷,住的都是厂里的工人和家属。
巷子口有块小空地,平时有些附近的农民会偷偷摸摸摆点小摊卖菜。
因为靠近厂区,工人们下班路过,生意还行。管得不算太严,交点管理费给街道上的人就行。
巷子深处有间临街的小破屋要出租,原来是放杂物的,很小很破,但胜在便宜,一个月三块钱。
刘婶子表姐认识街道上的人,可以帮忙说说情。
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