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五分钱:来一包!尝尝鲜儿!
他接过树叶包,也不讲究,直接用手捏起一撮塞进嘴里。
嚼了两下,眼睛猛地一亮!
嚯!够味儿!爽口!下饭!
他三口两口就把一包野菜吃光了,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丫头,再来一包!带路上吃!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尤其是一些跑长途的司机,吃腻了干粮咸菜,这五分钱一包、又鲜又野又够劲儿的凉拌野菜,简直是开胃神器。
我的野菜包,成了汽车站附近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虽然依旧要提防红袖章(卖吃的风险更大),但收入比卖汤时高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它让我看到了新的可能——利用身边最不起眼的山野资源,加工一下,就能变成商品。
日子,就在这油渣汤、碎布头、凉拌野菜的轮换中,一点点往前挪。
破窝棚被我收拾得越来越像个家。
堵严了漏风的墙,加固了茅草顶。
土炕上铺了厚实的干草和一层旧褥子(用碎布和旧棉花拼的)。
墙角垒了个小灶台,用破砖头和泥巴糊的,能安稳地放瓦罐了。
甚至还用捡来的破木板,钉了个歪歪扭扭的小桌子。
手里攒的钱,也从几毛,攒到了几块,又攒到了十几块。
沉甸甸的一卷毛票,用破布包着,塞在炕洞最深处。
每次摸到它,心里就踏实一分。
我知道,这点钱在别人眼里屁都不是。
但在我这里,它是我的胆气,是我的脊梁骨。
是我周静,靠自己一双手,从泥地里抠出来的活路!
平静(或者说,忙碌而贫穷的充实)日子,是被王金凤打破的。
那天下午,我正蹲在窝棚后面,清洗新挖回来的荠菜。
准备拌好香料,明天赶早去汽车站卖。
一个尖利刻薄、化成灰我都认得的声音,像把破锣,在窝棚前炸响:
好你个丧门星!搅家精!躲到这老鼠洞里来了害得我们老郑家丢尽了脸面,你倒活得挺自在啊!
王金凤。
她叉着腰站在我那破窝棚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娘们,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
几个月不见,她似乎更干瘦了,颧骨高耸,眼里的刻毒像淬了毒的针。
她大概是听说了我在镇上投机倒把的风声,特意跑来撒泼找茬的。
我放下手里的荠菜,站起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她。
她几步冲到我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瞪什么瞪你个不下蛋的母鸡!扫把星!离婚才几天就在外面勾三搭四,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丢人现眼!把我们老郑家的脸都丢到公社去了!
她身后的长舌妇立刻帮腔:
就是!金凤嫂子,我早听说了!这丫头片子可不老实,天天往镇上跑,跟那些司机、帮工眉来眼去的,卖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哎哟,小小年纪,心术不正!怪不得文博那么好的人她都不要,原来是想攀高枝儿啊!
污言秽语,劈头盖脸。
要是几个月前,我可能会气到发抖。
但现在,我心里一片冰凉,甚至有点想笑。
我看着王金凤那张因为愤怒和嫉妒(或许还有一点看到我过得没她想象中那么惨的不甘)而扭曲的脸。
等她骂累了,歇气的空档。
我才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她们的聒噪:
王金凤。
我不叫她婆婆了。
我跟你老郑家,早就一刀两断了。离婚证,在大队部、公社都备了案。我周静现在干什么,吃哪口饭,丢不丢人,跟你老郑家,有半毛钱关系吗
王金凤被我噎得一滞,随即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