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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2页)

他试过用酒精麻痹自己,醉得不省人事时,似乎能暂时逃离那种噬心的痛苦。但酒醒后的空虚和加倍的痛苦,如同涨潮的海水,将他淹没得更深。他也试过强迫自己去接触新的女孩,试图开始一段新的关系。然而,当对方靠近,试图触碰他时,他总会下意识地避开,仿佛那是一种亵渎。看着对方失望或困惑的眼神,他内心的愧疚感更深——他无法给予别人纯粹的感情,他的心,早已随着那个夏天,被永远地埋葬了。

他活成了一座孤岛。外表坚硬冰冷,内里是沸腾的岩浆和无尽的荒凉。他的世界,永远停留在那个蝉鸣震耳欲聋的黄昏,停留在夏蝉转身离去的背影里,停留在抢救室门外那令人绝望的宣判中。

第三章:旧物,开启尘封的魔盒

今年夏蝉的忌日,时越照例请了假。拖着疲惫不堪的灵魂,他再次踏上了回小镇的路。火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模糊成一片灰绿的色块,映照着他同样灰暗的心境。

他没有直接去溪边,鬼使神差地,他走向了小镇西头那片略显破旧的老居民区。夏蝉的家就在那里。自从夏蝉走后,她的母亲,那个曾经温婉和蔼的杨阿姨,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精神也变得有些恍惚。为了不触景生情,也为了生计,她搬到了邻镇和亲戚同住,这栋老房子就一直空置着,托付给一位热心的老邻居张奶奶偶尔照看。

五年了,时越从未踏足过这里。愧疚像沉重的枷锁,让他不敢面对杨阿姨,更不敢面对这栋充满夏蝉气息的房子。但今天,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也许是想在忌日这天,离她的气息更近一些他不知道。

他在斑驳掉漆的绿色院门前站了很久,门锁已经锈迹斑斑。正当他犹豫着是否该离开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而苍老的声音:是小越吗

时越猛地回头,是张奶奶。她挎着菜篮子,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岁月刻下的深深皱纹,眼神却依旧温和。她看着时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怜悯,有叹息,似乎也有一丝欲言又止。

张奶奶……时越的声音有些哽咽,喉咙发紧。

唉,好孩子,回来看看张奶奶叹了口气,走上前,从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里熟练地找出一把,杨妹子托我照看屋子,正好,你来了也好。有些东西……也许该让你看看。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宿命般的了然。

时越的心猛地一跳。什么东西

进去说吧。张奶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默默地打开了院门锁。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一股混合着尘土、霉味和淡淡花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当年夏蝉精心照料的那一小片花圃早已荒芜,只有几株生命力顽强的野草在砖缝里探出头。角落里,一株枝叶茂盛的栀子花树却开得正好,洁白硕大的花朵缀满枝头,浓郁的甜香在寂静的空气中弥漫,甜得有些发腻,甚至带着一丝腐朽的气息。这香气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夏蝉最喜欢栀子花,总说它的香味干净又纯粹。她常常摘下一朵,别在衣襟上,或者插在书桌上的旧玻璃瓶里。

走进光线昏暗的堂屋,陈设依旧保持着五年前的样子,只是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家具上盖着防尘的白布,更添凄凉。空气凝滞,仿佛时间在这里也被尘封了。

张奶奶没有多话,径直走向里屋,夏蝉曾经的卧室。她打开一个老式的樟木衣柜,在里面摸索了片刻,拿出一个用旧报纸仔细包裹着的、书本大小的长方形硬物,递给了时越。

这是清理房间的时候,在蝉丫头书桌抽屉最里面发现的。用胶带粘在了抽屉底板下面,藏得很严实。张奶奶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忍,杨妹子精神不太好,一直没动过她的东西。我想着……这大概是蝉丫头最宝贝的,或许……该交给你。

时越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撞击着,几乎要破膛而出。他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那个包裹。报纸已经发黄变脆,透着一股陈年的气息。他小心翼翼地剥开一层层报纸,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

里面露出的,是一个深蓝色硬壳封面的笔记本。封面一角,用银色墨水笔勾勒着一朵小小的、精致的栀子花图案——那是夏蝉最喜欢的图案,她的书本上、文具盒上,甚至那条淡蓝色裙子的衣角,都曾有过这样的标记。

笔记本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示着它曾被主人无数次摩挲、翻阅。时越深吸一口气,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翻开了封面。

扉页上,是夏蝉娟秀又带着点稚气的字迹:

给小越的信。

或者,是永远也不会寄出的秘密。

下面同样画着一朵小小的栀子花,墨迹似乎因为书写时的停顿而晕开了一点点。

仅仅这几个字,就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时越死寂的心湖中炸开,掀起滔天巨浪!给……给他的信永远不会解除的秘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五年前那个黄昏的争吵,难道……难道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一种巨大的、混杂着恐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预感的浪潮,瞬间将他吞没。他紧紧攥着笔记本,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连接过去与真相的唯一桥梁,也是唯一能将他彻底击碎的武器。

**第四章:迟到的真相,迟开的栀子花**

时越几乎是跌坐在蒙尘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借着从蒙尘窗户透进来的、昏黄的光线,颤抖着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夏蝉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进他的心脏。

7月10日,晴。

今天去市里复查了。结果……和上次一样。医生的话很委婉,但我听懂了。‘罕见’、‘进展迅速’、‘预后不佳’……这些冰冷的词像石头一样砸在我心上。他说,也许只有半年,最多一年……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阳光那么好,世界那么热闹,可我的世界好像一下子塌了。我才十八岁,才刚刚和小越一起填完高考志愿……为什么会是我

时越的瞳孔骤然收缩!复查罕见进展迅速预后不佳半年……一年这些词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他从未敢想过的可能!夏蝉……生病了而且是……绝症五年前就在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胃里翻江倒海。他拼命压抑着呕吐的冲动,手指死死抠着笔记本的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硬壳里。他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

7月12日,多云。

我不敢告诉妈妈。她为了供我读书,已经够辛苦了,鬓角都白了。她要是知道了……我不敢想。我也不想告诉小越。他那么阳光,像个小太阳,总是充满希望地规划着我们的未来。他说要和我考同一所大学,要一起去看大海,要在城市里安一个属于我们的小家……如果他知道我可能……可能没有未来了,他该多难过多绝望我不想看他眼里的光熄灭。我宁愿他恨我,怨我脾气不好,也不愿意让他承受这样的痛苦。

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时越用力抹了一把脸,泪水却更加肆虐。原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段时间,夏蝉偶尔会显得心事重重,笑容里有时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还以为是高考压力大,或者是女孩子莫名的情绪波动,他甚至还半开玩笑地说她多愁善感……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瞎子!聋子!蠢货!

7月14日,晴。

我决定了。我要疏远他。让他讨厌我。这样,等我离开的时候,他的痛苦也许会少一点虽然想到他会恨我,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但总比他为我心碎要好。时越,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太害怕看到你为我流泪的样子。

疏远讨厌时越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像拉破的风箱。他想起了那个夏天最后几天,夏蝉确实有些反常。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粘着他,有时会找借口不和他一起出去,对他的关心也表现得有些冷淡甚至不耐烦……他当时只觉得困惑和委屈,以为她考完试心情放松了,或者有了新的想法……原来!原来这笨拙的、小心翼翼的疏远,竟是她用尽最后力气想要保护他的方式!她独自承受着死亡的阴影,却还在想着如何减轻他的痛苦!

巨大的悲恸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痛苦地蜷缩起身体,额头抵着冰冷的膝盖,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笔记本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

张奶奶一直默默地站在门口,浑浊的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她看着时越崩溃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走过来,弯腰捡起笔记本,翻到了最后几页。那里夹着几张折叠得很整齐的纸。

还有这个……孩子,张奶奶的声音哽咽着,是在她……出事那天穿的外套口袋里发现的。医生交给杨妹子,杨妹子当时就崩溃了,后来就一直收着,和笔记本一起……

时越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几张纸。一种更加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几乎是抢一般地从张奶奶手中接了过来。

第一张,是一份来自市立医院的诊断报告复印件。上面清晰地写着:

患者姓名:夏蝉

诊断:1。

原发性肺动脉高压(特发性,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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