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痛苦,越绝望,才越能体会到……当初被弃如敝履、求告无门,是什么滋味!
另外,我看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帮我安排一下……我要去趟‘慈云庵’。
探望一下我那静养安胎的好妹妹。
慈云庵坐落在京城西郊的山坳里,远离尘嚣,香火不算鼎盛,却格外清幽肃穆。
一场冬雪过后,山路湿滑难行。
我裹着厚厚的棉斗篷,脸上依旧覆着那张精巧的面具,在阿成和一个身形健硕、沉默寡言的伙计(周伯安排的护卫)的陪同下,踏着未化的积雪,来到了庵堂前。
通报了苏侧妃远房表姐的身份,又塞给守门尼姑一个沉甸甸的银锭,我们被引到了一处偏僻的禅院。
禅院简陋清冷,远不及王府的奢华温暖。
苏挽云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禅房里,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袍,小腹隆起已十分明显。她脸色苍白憔悴,眼下一片青黑,曾经水润的眼眸此刻黯淡无神,充满了怨毒和惊恐。
看到我进来(戴着面具的陌生女子),她先是一愣,随即警惕地站起身:你是谁
我没有回答,只是示意阿成和护卫守在门外,然后缓缓关上了禅房的门。
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声,禅房里只剩下炭盆微弱的噼啪声和我们两人。
我慢慢摘下兜帽,然后,在苏挽云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抬手,轻轻揭下了脸上那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面具滑落。
露出了我苍白消瘦、却依旧能清晰辨认出原本轮廓的脸。
沈……沈疏影!苏挽云如同见了厉鬼,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瞬间瞪大到极致!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手指着我,如同筛糠:你……你没死!不可能!不可能!我亲眼看着……
亲眼看着我被灌下毒药还是亲眼看着我葬身火海我向前一步,逼近她,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地狱归来的阴冷,苏挽云,或者……我该叫你柳烟儿
柳烟儿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得苏挽云魂飞魄散!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你……你怎么知道!她尖叫道,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冷冷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戏班子的台柱子,柳烟儿。为了攀附权贵,改名换姓,认贼作父,把自己洗白成清流孤女苏挽云。真是好手段。
不……不是的!你胡说!苏挽云疯狂地摇头,试图否认,但眼底的恐惧已经出卖了一切。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我步步紧逼,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眼神更加幽冷,还有这个孩子……真是裴烬的吗
当然是!苏挽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反驳,双手死死护住肚子,当然是烬哥哥的!你休想污蔑我!
是吗我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笑容,‘回春堂’的李大夫,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你入府前一个月,曾找他开过……落胎药
轰!
苏挽云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连颤抖都停止了。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仿佛我是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你……你……她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惜啊,我惋惜地摇摇头,语气却冰冷刺骨,那药……似乎没落干净还是说……你后来又改了主意,想用这个‘意外’来固宠毕竟,裴烬那时旧伤复发,你们……好像有段日子未曾同房了吧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苏挽云最恐惧的秘密里!
她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魔鬼!你是魔鬼!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抓起手边一个冰冷的茶杯就朝我砸过来!
我侧身轻易躲过。
茶杯砸在地上,碎裂开来。
沈疏影!你为什么没死!你为什么还要回来!苏挽云状若疯魔,披头散发,眼神怨毒到了极点,烬哥哥是我的!王妃之位是我的!一切本来都好好的!都是你!都是你毁了这一切!
我毁了这一切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冷地注视着她癫狂的模样,苏挽云,是你自己贪心不足,自掘坟墓!你设计害我,诬我清白,将我打入冷院,还要置我于死地!你机关算尽,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不!我没有输!苏挽云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眼神疯狂,我还有孩子!烬哥哥不会不管我的!老王妃再生气,看在孙儿的份上,也会让我回去的!等我生下世子,我依然是宁王府最尊贵的女人!你沈疏影,永远是个被休弃的弃妇!是个死人!
世子我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看着她在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疯狂,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锦囊。
我将锦囊打开,从里面倒出几片干枯的、颜色深褐的草药碎片。
认识这个吗我将碎片递到她眼前。
苏挽云茫然地看着,随即,瞳孔骤然收缩!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这……这是……
这是你让那个李大夫,掺在裴烬汤药里的东西。我平静地陈述,提神醒脑掩盖病容苏挽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这种透支元气、戕害根本的虎狼之药,去喂一个本就重伤未愈的人!
不……不是的……苏挽云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否认。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我收起碎片,眼神如同冰封的深渊,裴烬现在,旧伤爆发,咳血不止,高烧不退……你说,他若是知道,他捧在手心、百般呵护的爱妾,一直在用毒药‘调理’他的身体……他会不会……亲手掐死你
还有,我凑近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如同诅咒,你说,一个靠虎狼之药强撑起来的身体,生下的孩子……会不会也是个……药罐子或者……干脆就是个……孽障
轰——!
最后一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