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秘书说你最近总往老裁缝铺跑。我摸过那些笔记,指腹碰到他写的苏棠说三个字,原来……
不止周秘书。
门口突然响起阿珍的大嗓门。
工作室的裁缝阿姨举着个帆布包挤进来,包口露出半卷蕾丝:今早周秘书来送布料,说谢总办公室现在比我那裁缝间还热闹!三个老裁缝天天下班后去给他打版,说‘总裁办公室有暖气,比我家漏风的老房子强’!她戳了戳晨露的裙摆,你看这打褶,是陈师傅的手艺吧?谢总非说‘苏小姐眼睛累,别让她自己熬夜改尺寸’,好家伙,陈师傅说他现在见着谢总比见我还亲!
阿珍阿姨!周秘书从后面追进来,推了推眼镜,谢总说要保密的……
保什么密!阿珍把帆布包往桌上一放,小林今早还跟我念叨,说谢总在茶水间跟设计师讨论衬裙工艺,人家问‘谢总什么时候学的婚纱’,他说‘跟我太太学的’——她突然压低声音,小林给我看手机,说昨天打扫办公室,谢总角落堆着半块蕾丝,上面全是他写的‘苏棠喜欢珍珠扣’‘苏棠说要手缝珠片’!
我抬头看谢砚。
他正低头扯歪了的领带,耳尖红得要滴血:她们……话太多。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谢砚发来的照片——白色背景布前,一件复古鱼尾裙静静躺着。
可拆卸的拖尾用活页扣连着,裙身珠片在灯光下闪着细芒,正是我去年随口提过的如果能有改良款就好了。
王师傅说活页扣试了八版,最后这版最轻便。他凑过来看手机,呼吸扫过我耳垂,要现在去试吗?我让司机——
叮的一声,新消息弹出。
陌生号码,备注显示王律师:苏小姐,我是谢总母亲那边的法律顾问。关于你们的婚前协议,有些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我手指顿在屏幕上。
谢砚凑过来要看,我迅速锁了屏:垃圾短信吧。
他没多问,只把我手机收进他口袋:晚上回家再看。
电梯里,他握着我的手贴在他胸口。
心跳声透过西装衬里传来,和我记忆里大学时他给我画婚纱草图时一样快。
棠棠。他低头吻我发顶,这次,换我当你的第一个客户好不好?
我没说话,把脸埋进他肩窝。
窗外暮色渐浓,照得他西装上的线头都泛着光——那是他偷偷在办公室做裁缝时,留下的、属于我们的痕迹。
8
与王律师的会面约在了咖啡馆的角落。
我捏着已经变凉的拿铁,看着他推过来一个牛皮纸信封。
这是谢夫人让我转交给您的。他推了推眼镜,这是2019年谢总以个人名义签署的贷款合同。
纸张沙沙作响。
第一页的抬头不是投资协议,而是无息借款合同,借款方是谢砚,贷款方是我。
借款金额正好是当年工作室的启动资金,还款期限写着苏棠女士自愿为止。
谢总当时要求,如果您日后觉得受到束缚,随时可以终止。王律师翻到附件,您看这笔注——‘乙方(苏棠)无需以任何形式回报甲方(谢砚),包括但不限于婚姻关系’。
我的手指颤抖起来。
三年来我一直以为,他是用资源换取我的妥协;原来他早就为我铺好了退路,只是非要套上一个夫妻的壳子,不过是想离我更近一些。
玻璃门被推开。
谢母穿着素色旗袍站在那里,发梢沾着细雨:能聊一聊吗?
她在我对面坐下,手指摩挲着杯壁:当初你们领证太匆忙了。我让人查过你的工作室,账上穷得只剩下半卷蕾丝了。她笑了一下,我以为你是图他的钱。直到有一天我路过一条小巷,看见你蹲在门口给一个流浪汉改破毛衣,还说‘袖口收窄一点,冬天就不会灌风了’。
雨珠顺着玻璃往下流淌。
后来我让司机给你送过几次补品,都被你退回来了。她握住我的手背,你不知道吧?谢砚那孩子,以前能在会议室里一坐就是十二个小时,现在总说‘得赶回去给苏棠送姜茶’。是你把他从一堆报表里拉了出来。
她突然站起身,从包里掏出手帕擦去我眼角的泪水:现在我厚着脸皮求你——别让他再缩回那个冷冰冰的世界里去了。
林知夏是傍晚来的。
她拎着两罐啤酒,一脚踢开工作室角落里的纸箱:在收拾旧东西呢?你这个破地方该扔的东西早就该扔了——
她的话音突然停住了。
她蹲下身,抽出一本皮面素描本。
扉页上用钢笔写着TYforever,T是苏棠的棠,Y是谢砚的砚。
第一页是一幅大学教室的速写:扎着马尾的女生趴在桌上睡着了,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她画婚纱草图累睡着了,我帮她盖了件外套,手有点抖,没敢碰她的头发。
第二页画的是图书馆的窗台:女生踮起脚去够最高层的《婚纱工艺史》,男生仰头看着她,铅笔印重得都把纸戳破了:她总说‘够不到的书最想看’,明天得早点来占梯子。
最后一页是一幅婚纱设计图。
裙身用细线围着苏棠两个字,备注栏里写满了领口要低一点,她的锁骨很好看拖尾要轻一点,她力气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