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身用细线围着苏棠两个字,备注栏里写满了领口要低一点,她的锁骨很好看拖尾要轻一点,她力气小。
现在还觉得他是在投资你吗?林知夏把本子塞到我怀里,我今早看见他在菜市场跟大妈学挑姜,说‘苏棠胃寒,姜要选表皮光滑的’。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是老宅的张妈发来的照片:院子里的那棵老银杏树下,我蹲在石凳前,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的谢砚穿着白衬衫,缩在我大学门口的电线杆后面,手里攥着一杯奶茶。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是他刚参加工作时的字迹:她说想攒钱去巴黎参展,要学法语。我报了夜校,等我攒够课时费,就陪她去。
苏小姐?张妈从电话里传来声音,谢总说他正往这边赶,您……要等他吗?
我抚摸着照片上他年轻时的眉眼。
风吹起银杏叶,落在素描本上的TYforever上。
工作室的门铃突然在我的记忆中响了起来。
那是三年前的冬天,我蹲在地上捡被风刮跑的设计稿,抬头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也蹲下来,帮我一张一张地捡,手指冻得通红:需要投资吗?我只要……每周一起吃一顿晚饭。
我低下头,翻出手机,给林知夏发消息:下周工作室要办一个特别展示会。
展示什么?她秒回。
我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笑了笑。
复刻初遇。
9
我是在周二下午把展示会的消息说给工作室的人的。
林知夏正往马克杯里打奶泡,闻言手一抖,奶泡溅在围裙上:复刻初遇?你要把三年前冬天那档子事搬到展示会上?
对。我翻出压箱底的旧设计稿,纸页边缘泛着黄,那天风大,我追着被吹跑的稿子跑过三条街,谢砚蹲在地上帮我捡,西装裤膝盖蹭得全是灰。
小陈从裁衣室探出头,手里还捏着剪刀:那我能布置成下雪的场景吗?我老家有卖仿真雪粉!
阿珍阿姨把熨斗往桌上一放:胡闹,大夏天搞雪?不如把当年的老石凳搬来——你俩初遇时蹲的那张,我记得在巷口五金店门口。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谢总这两天天天来送姜茶,今早还帮我搬了十包布料,要不让他来搭把手?
我没接话,低头给谢砚发邀请函。
信封是我亲手挑的,米白色,摸起来像三年前他帮我捡稿子时冻红的指尖。
里面除了时间地点,还有一行小字:证婚人专属席位。
周四上午,谢砚的助理小吴送来回函。
信封拆到一半,一张便签飘出来,是他的字迹:需要我穿西装吗?或者……当年的白衬衫?
布置现场那天出了小插曲。
小陈举着透明胶贴头纱吊牌,手滑把谢砚写的便签贴错了位置——原本该贴在头纱内侧的我爱你,现在歪歪扭扭地粘在裙摆上,反倒是原本要贴在角落的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端端正正躺在头纱里。
姐我错了!小陈急得耳朵通红,我昨晚熬夜背流程,眼睛花了……
阿珍阿姨笑得直拍大腿:错得好!当年谢总追你,可不就是先谢后爱么?她捏着裙摆上的我爱你,指尖蹭过字迹,你看这墨,晕开了一点,像不像他第一次说喜欢时发抖的手?
展示会当天,巷口挤得水泄不通。
老石凳擦得锃亮,摆着两杯凉掉的奶茶——和三年前他攥在手里,说需要投资吗?我只要每周一起吃顿晚饭时一模一样。
我穿着那身婚纱站在后台。
裙拖是谢砚改的,他说轻一点,你力气小;领口是他调的,他说低一点,你锁骨好看。
镜子里的人眼睛发亮,像极了素描本第一页那个趴在桌上睡觉的姑娘。
红毯铺到石凳前时,我看见谢砚坐在第一排。
他没穿西装,是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领口扣得规规矩矩,像极了照片里缩在电线杆后的少年。
婚纱不只是穿一次的衣服。我踩着裙摆走过去,鞋跟磕在石凳上,是两个人愿意重新开始的承诺。
他站起来,喉结动了动。
所以——我把手伸到他面前,你愿意当我的证婚人吗?这次,是我们真正的婚礼。
他接花束时手在抖,花茎上的刺扎得我指尖发疼。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完这条路。他声音哑得厉害,转头看向林知夏,她正用纸巾抹眼睛;看向阿珍阿姨,她举着熨斗当应援棒;看向小陈,他举着相机,镜头都歪了。
然后他凑近我耳边,轻声问:我们什么时候登记?
当晚我收拾工作室,谢砚蹲在地上捡散落的头纱。
他手机亮了,我瞥见微信对话框:王师傅,定制礼服部今晚加个班,尺寸按三年前那件白衬衫改——要更合身些。
我没戳破。
反正明天早上,他又会提着姜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