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病人。。。
要么他现在死,要么我们全都死。艾德琳抓住林夏的手臂,选择吧,未来女孩。
林夏痛苦地看了一眼年轻人的方向。他已经陷入昏睡,呼吸微弱但平稳。留下他意味着几乎确定的死亡。。。
再给我五分钟。她挣脱艾德琳的手,冲向临时病房。
她迅速写下护理指示和药物配方,交给一个看起来比较清醒的村妇:按这个做,能增加他的生存几率。最重要的是保持伤口清洁和补充水分。
村妇敬畏地接过纸条:您是天使吗?
只是一个不想看到更多人死去的普通人。林夏苦涩地回答。
他们在夜色掩护下离开了村庄。林夏的心沉甸甸的,既有对留下的病人的担忧,也有对那些文件和地图揭示的可怕真相的恐惧。
但最令她不安的是一个逐渐成形的认知:她不能再仅仅做一个来自未来的旁观者了。如果教廷真的在人为加剧这场瘟疫,那么历史书上记载的黑死病死亡数字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而她,可能是唯一知道如何阻止这一切的人。
废弃修道院比林夏想象中要宏伟得多。即使历经岁月侵蚀,高耸的尖顶和精美的彩绘玻璃依然诉说着昔日的辉煌。只是现在,彩色玻璃大多破碎,墙壁爬满藤蔓,中庭长满了野草。
欢迎来到圣米歇尔修道院,艾德琳轻声说,或者如我们所称的光明之巢。
皮埃尔推开沉重的橡木大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里面却出乎意料地整洁——粗糙的长桌排列整齐,墙上挂满了地图和图表,十几个衣着各异的人围在一张巨大的欧洲地图前争论着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新来的三人。一个身材高大、留着浓密灰胡子的男人大步走来。
艾德琳!他一把抱住她,像对待久别重逢的女儿,我们以为你被裁判所抓了。
差点就成了烤鹅,老熊。艾德琳笑着挣脱他的拥抱,转向林夏,这位是林夏,来自。。。远方的医者。林夏,这是大熊乌尔里希,自由城邦联盟的前军事指挥官。
乌尔里希锐利的蓝眼睛上下打量着林夏: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会用神奇医术的女孩?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
林夏挺直腰杆:医术不需要肌肉,先生。只需要知识和观察力。
大胡子爆发出一阵大笑:有胆量!我喜欢。他转向其他人,各位,这就是艾德琳说的那个能帮我们打败教廷的人!
林夏顿时感到十几双眼睛聚焦在自己身上,有怀疑的,有好奇的,还有几道明显敌意的目光。她的掌心开始冒汗。
我。。。我不确定我能。。。
艾德琳捏了捏她的手肘,低声说:别现在退缩。
一个瘦削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他穿着褪色的贵族服饰,举手投足间带着与破旧衣着不符的优雅。
据说你能治愈黑死病?他直接问道,这是真的吗?
林夏摇头:不能治愈。但我能减轻症状,提高生存率,最重要的是——她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如何预防它的传播。
房间里顿时一片哗然。
谎言!一个红脸膛的教士模样的人拍桌而起,只有上帝的恩典能对抗瘟疫!
安静,弗朗索瓦!乌尔里希吼道,然后对林夏说,证明给他看。
林夏咬了咬嘴唇。她的药品几乎用尽,理论知识在这个没有显微镜的时代又难以验证。突然,她灵光一闪。
给我一张纸和墨水。
有人递上材料。林夏凭借记忆画出了鼠疫杆菌的形态,然后是跳蚤的解剖结构,最后是老鼠到跳蚤到人类的传播链条。
这就是黑死病的真面目,她指着图纸说,不是上帝的惩罚,而是一种微小的生物。杀死老鼠和跳蚤,隔离病人,处理尸体时做好防护,就能大大降低感染风险。
房间里鸦雀无声。那个叫弗朗索瓦的教士脸色由红转白。
这。。。这是魔鬼的知识!人类怎么可能看见这么微小的东西?
在我的家乡,有工具可以放大物体上千倍。林夏平静地说,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方法有效。你们可以实地验证。
一个一直沉默的驼背老人突然开口:这女孩说的是真的。他蹒跚着走向前,浑浊的眼睛紧盯着林夏的画,我在巴黎医学院的古籍中读到过类似理论,只是。。。没这么精确。
这位是雷纳德医生,艾德琳介绍道,曾经是教廷的首席医官。
雷纳德苦笑:曾经是,直到我质疑他们关于瘟疫的官方说法。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可怕的烧伤疤痕,宗教裁判所的矫正措施。
林夏感到一阵寒意。她转向众人:教廷不仅隐瞒真相,他们实际上在利用瘟疫巩固权力。她从行囊中取出那些文件,看这个——他们有计划地放任瘟疫蔓延,甚至可能在主动传播。
文件在众人手中传阅,震惊和愤怒的低语在房间里蔓延。乌尔里希一拳砸在桌上,震得墨水瓶跳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的城市是最早爆发瘟疫的之一,而且毫无道理——我们与任何疫区都没有贸易往来!
但这意味着什么?年轻贵族问,即使我们能证明这一点,教廷只需宣布这些文件是异端伪造的,民众还是会相信他们。
林夏和艾德琳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正是她们路上讨论过的问题。
单独行动,我们确实无能为力,林夏说,但如果能联合足够多的力量——自由城邦、被压迫的农民、不满的贵族。。。甚至教廷内部的改革派。。。
梦想!弗朗索瓦嗤之以鼻,教廷的铁腕统治了欧洲三百年!你以为几个乌合之众能推翻它?
黑死病改变了一切,艾德琳冷静地说,人们开始质疑为什么祈祷不能阻止亲人死亡。恐惧正在转化为愤怒。我们只需要。。。引导这股愤怒。
讨论持续到深夜。林夏精疲力竭地坐在角落,看着这些中世纪的反抗者们争论战略。雷纳德医生悄悄坐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草药茶。
你做得很好,老人低声说,但你要明白,挑战教廷不只是医学问题,更是信仰问题。
林夏抿了一口茶,苦涩的味道让她皱了皱眉:科学和事实还不够吗?
雷纳德摇头:对饥饿的人来说,面包比真理更重要。对恐惧的人来说,安慰比事实更重要。教廷深谙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