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3页）

到了。皮埃尔突然停下。

林夏眯起眼睛，前方只有浓密的灌木丛。皮埃尔却熟练地拨开枝叶，露出一个隐蔽的洞口。

欢迎来到光明会的避难所。少年疲惫地笑了笑。

洞内远比外表看起来宽敞。人工开凿的通道延伸向山腹深处，墙壁上间隔挂着油灯，提供微弱但持续的照明。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蜡烛和旧书的气味——一种奇怪的，却令人安心的混合。

他们经过几个岔路，最终来到一个圆形石室。十几个人围坐在一张粗糙的石桌旁，见到皮埃尔和林夏，纷纷站起来。

你迟到了。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阴影处传来。

林夏转向声音来源。一个高挑的女子从暗处走出，火把的光照亮了她的面容——约莫三十五六岁，苍白的脸上有一双锐利的灰色眼睛，黑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她穿着朴素的深蓝色长袍，但举手投足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艾德琳大人，皮埃尔恭敬地低头，我们遇到了麻烦。

看得出来。被称为艾德琳的女子目光扫过林夏湿漉漉的白大褂和狼狈的样子，这就是那个会医术的女孩?

林夏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我叫林夏。感谢你们的庇护。

艾德琳走近几步，突然伸手抬起林夏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面容。这个动作本应显得冒犯，但女子眼中纯粹的好奇削弱了攻击性。

东方人?艾德琳问道，你的眼睛。。。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形状和颜色。

我来自很远的地方。林夏谨慎地回答。

艾德琳松开手，嘴角微微上扬：皮埃尔说你用奇怪的方法治病，效果却好得出奇。我想见识一下。

她转身走向石室另一侧，示意林夏跟上。那里躺着几个伤员，有的发着高烧，有的伤口化脓，状况都不乐观。

林夏检查了药包——剩下的药品不多了，但处理这些病例勉强够用。她开始工作，清洗伤口，分配药物，同时尽量用简单的语言解释每一步的原理。

你说这些微小的生物导致疾病?艾德琳皱眉，像跳蚤一样，只是太小看不见?

差不多，但要危险得多。林夏点头。

有趣的理论。艾德琳若有所思，与古希腊的某些学说相似，但更。。。系统化。

林夏惊讶地抬头：你知道古希腊医学?

教廷烧毁了很多书，艾德琳冷笑，但不是全部。

接下来的几天，林夏在洞穴中忙碌着照顾病人，同时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光明会的成员形形色色——有被剥夺教职的教士，有逃亡的学者，甚至还有几个低阶贵族。他们共同的特点是都因各种原因与教廷对立，并且都掌握着某些被禁止的知识。

第四天傍晚，艾德琳邀请林夏共进晚餐。所谓的晚餐不过是粗糙的黑面包、干酪和野菜汤，但在当前处境下已是盛宴。

你适应得很快。艾德琳递给林夏一杯淡酒。

林夏抿了一口，酸涩的味道让她皱了皱眉：我没有太多选择。

我们都没有。艾德琳的灰色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更深沉，告诉我实话，林夏，你从哪里来?你的知识。。。太先进了，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林夏的手指紧握酒杯。她该信任这个女人吗?但隐瞒似乎已无意义。

如果我说我来自未来，你会相信吗?

出乎意料的是，艾德琳没有嘲笑她：我见过太多教廷宣称不可能存在的事物。时间旅行?比起他们每天宣扬的神迹，这反而更可信。

林夏松了一口气，简要解释了她的意外穿越。艾德琳专注地听着，不时点头。

所以你那个时代，疾病真的可以不用祈祷就治愈?艾德琳问道。

是的。我们了解疾病的真正原因，有针对性药物和治疗方法。

那么。。。上帝在你的时代扮演什么角色?艾德琳的问题直指核心。

林夏斟酌着词句：科学和信仰可以共存。我们治疗身体，信仰抚慰心灵。两者并不矛盾。

艾德琳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石室中回荡：多么完美的答案！既不得罪信徒，又不否认科学。你是个天生的政治家，林夏。

林夏感到脸颊发热：我只是陈述事实。

事实。艾德琳重复这个词，表情变得严肃，这正是教廷最害怕的东西。他们统治的基础就是控制人们认知的事实。

她站起身，走向一个锁着的木柜，取出一本厚重的皮面书册。

看看这个。艾德琳小心地翻开书页。

林夏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本解剖学图谱，精细得令人难以置信，每一块肌肉、每一条血管都被准确描绘。

这是。。。

两百年前一位修士的作品，艾德琳轻声说，他偷偷解剖了尸体，记录下真相。教廷发现后，处死了他和他的所有助手，烧毁了大部分抄本。这一本，她温柔地抚摸书页，是我冒着生命危险从主教私人藏书室偷出来的。

林夏敬畏地看着这本珍贵的文献：你们保存了多少这样的知识?

足够动摇教廷的根基。艾德琳合上书，但知识本身不够。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象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

林夏猛地抬头：我?

一个来自未来的医者，用教廷无法解释的方法治愈疾病?艾德琳微笑，你知道在中世纪，这意味着什么吗?

没等林夏回答，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一个满脸是血的年轻人冲进石室：

裁判所的人！他们找到了山脚下的入口！

石室内瞬间乱作一团。艾德琳却异常冷静，迅速下达命令：按预案撤离。销毁敏感文件，带上伤员。皮埃尔，带林夏走密道。

你呢?林夏抓住艾德琳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