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追进巷子时,林羽已将苏瑶按进染缸,自己背靠着缸沿,剑刃在水面下划出圆弧。当第一个杀手踏入阴影,他骤然挥剑,靛蓝染料飞溅,在杀手脸上绽开如血的花。那杀手发出窒息般的呻吟,双手抓挠咽喉——染料里掺了哑药,正是苏瑶刚才趁乱撒下的。
你早有准备?林羽抹去脸上染料,看见苏瑶从袖中取出帕子,轻轻擦拭镖尖。她抬头,眼尾的朱砂痣被雨水晕开,像滴泪:暗影阁的拍卖会,十场有九场是局。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拿林家的事做饵。
林羽浑身一震,龙吟剑险些脱手。苏瑶望着他震惊的眼神,忽然轻笑,指尖挑起他的下巴:别这么看我,江湖上谁不知道,林家小公子有柄龙吟剑,剑鞘刻着忠勇二字。不过。。。。。。她指尖滑到他喉结,你比传闻中更像个死人。
远处传来更密集的脚步声。林羽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在染缸后,低声问:你究竟是谁?为何帮我?
苏瑶挑眉,忽然贴近他耳边,温热的呼吸混着雨水:因为。。。。。。我爹曾是林老将军的部下,死于五年前的漠北之战。她退后半步,从怀中掏出半枚玉佩,正是林府当年发给旧部的忠勇佩,而且,我想看看,能让暗影阁如此大动干戈的秘密,究竟值几条人命。
林羽盯着那半枚玉佩,往事如刀割心。五年前,父亲率三十万大军北伐,却因粮草被截而全军覆没,皇帝竟以指挥不力为由,剥夺了林家的世袭爵位。此刻看着苏瑶眼中的火光,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江湖多义士,莫轻女儿心。
跟紧我。他扯下染湿的假须,将龙吟剑横在胸前,若能活着出去,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苏瑶轻笑,银铃在雨中碎成一串清响:林公子,我劝你先管好自己——看上面!
林羽抬头,看见屋顶站着十几个杀手,为首者身披蟒纹斗篷,手中握着的,正是拍卖会那只檀木匣。斗篷掀开一角,露出半张脸,左眼角有道刀疤,形如残月——正是昨夜在林府见过的死士首领。
林羽,你以为换了张脸就能逃?刀疤男的声音像生锈的锁链,楚王殿下有令,献上你的人头,可换白银万两。
苏瑶忽然拽住林羽的袖口,他这才发现她的裙摆已被鲜血浸透——不知何时,她腹部中了一刀,却一直忍着没出声。他的心猛地抽紧,想起母亲受伤时也是这样,笑着说不疼,却在转身时咳出鲜血。
走!他一把将苏瑶扛在肩头,剑刃劈断拦路的竹竿,染坊的布匹如彩色瀑布倾泻而下,遮住杀手的视线。身后传来刀疤男的怒吼,还有檀木匣打开的轻响,接着是一声惊恐的尖叫:空的?怎么会是空的!
林羽在雨幕中狂奔,怀中的苏瑶越来越轻,她的血顺着他的衣襟往下淌,在腰间的虎符上积成小洼。他忽然想起方才在染缸旁,苏瑶指尖划过他喉结时,掌心有层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的人才会有的茧。
苏瑶,撑住。他低声说,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稳住自己翻涌的杀意,等查清真相,我带你去漠北,给伯父上香。
她在他肩头轻轻点头,发间的银铃早已失落,只剩一缕松香,混着他身上未散的血腥气,在暴雨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远处,京城的鼓楼传来暮鼓晨钟,而他们,正带着一身血污,跌入更深的暗流。
3暗影之秘
子时三刻,城西乱葬岗的鬼火在雨幕中明明灭灭。林羽背着昏迷的苏瑶,踩着腐叶与白骨,跟着灰衣人拐进第七座荒坟。坟头的招魂幡被暴雨撕成碎条,露出坟冢里暗藏的青铜机关——正是他怀中羊皮纸上所绘的凤凰衔珠图案。
按左三,右七。灰衣人递过火把,林羽这才看清她耳后有枚蝶形胎记,与苏瑶袖中露出的鸢尾花刺绣相得益彰,别碰中间的珠纹,那是喂毒蜂的。
石冢轰然开启时,腐土气息中混着陈年檀香。石阶尽头是座三丈见方的密室,四壁嵌着夜明珠,照出满墙蛛网般的江湖密报。苏瑶在他怀中轻颤,额角滚烫,林羽这才发现她唇色发紫——方才的暗器上果然淬了毒。
阁主呢?他踢开挡路的骷髅,声音里带着杀意。灰衣人冷笑,指尖在墙上连拍七下,右侧石壁突然翻转,露出暗门后的竹榻,榻上斜倚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手中捧着本《贞观政要》,书页间夹着干枯的曼陀罗花。
林家小儿,你闯我暗影阁三道机关,杀我十七名暗桩。阁主的声音像老旧的琴弦,若不给个说法,怕是走不出这鬼门关。
林羽将苏瑶轻轻放在暖炉旁,解下她的外袍,露出染血的中衣。伤口周围已泛起青黑,他咬牙扯下腰间玉佩,那是母亲留给他的凤血玉,触手生温:先救她,我任你处置。
阁主抬了抬手,灰衣人立刻上前,从墙上摘下竹盒,取出银针在火上炙烤。林羽注意到她手法纯熟,显然精通医术,与方才杀人时的狠辣判若两人。阁主放下书,面具上的饕餮纹在火光中狰狞:你可知,你爹当年截下的那车粮草,根本不是运往漠北?
林羽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粮草里藏着三十箱龙纹火器,阁主伸出三根手指,指甲涂着暗红丹蔻,本是楚王为二皇子准备的登基大礼,却被你爹误打误撞截了。你以为皇帝真信他谋反?不过是借刀杀人,免得火器落在林家手里。
苏瑶突然发出呻吟,灰衣人已用银针封了她的七处大穴,正将解毒药汁灌进她口中。林羽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想起父亲临终前写的血书火器误国,终于明白为何满朝文武无一人为林家说话——他们怕的不是谋反,而是林家掌握了足以颠覆皇权的秘密。
楚王想扶二皇子上位,而当今太子。。。。。。阁主顿了顿,面具下传出低笑,不过是个傀儡,真正的棋手是那位贤德的皇叔。你以为暗影阁为何追查此事?十年前,我妹妹也死在这样的阴谋里。
她摘下面具,露出左脸狰狞的烧伤疤痕,形如断翅凤凰:我是暗影阁前阁主之女,人称鬼面修罗。你爹曾救过我一命,今日算还他这个人情。她扔出枚青铜令牌,牌面刻着展翅凤凰,去塞外找天机老人,他住在鸣沙山的生死谷,手里有当年火器营的调令密档。
林羽接过令牌,触感温润,竟像是用人血温养过的。苏瑶在此时醒来,眼神仍有些涣散,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小心。。。。。。密档。。。。。。可能是陷阱。。。。。。
她中毒太深,需要静养七日。鬼面修罗重新戴上面具,但你不能留。楚王的密探已到乱葬岗,天亮前必须出城。她扔出个包裹,里面是两套塞外牧民的服饰,带上这个,出城后往西走,别回头。
林羽抱起苏瑶,走到密道口时,鬼面修罗忽然说:林家小儿,你可知你娘的真实身份?他转身,只见阁主指尖拨弄着曼陀罗花,花瓣簌簌飘落,她是前太子妃的陪嫁丫鬟,当年太子暴毙,她手里有份。。。。。。
话音被剧烈的震动打断。地面突然裂开缝隙,夜明珠纷纷坠落,照见地道外亮起无数火把。鬼面修罗骂了句脏话,抽出墙上的软剑:走!从密道去城西马厩,我的追风快马在那里!
林羽狂奔在狭窄的地道里,苏瑶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发间的松香混着她身上的药味,竟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哄他喝药的情景。地道尽头是马厩的干草堆,他踢开木板,看见追风马正在槽前吃草,马鞍上挂着水囊和干粮。
驾!
马蹄踏碎晨霜时,身后传来爆炸声——暗影阁的据点已被炸毁。林羽不敢回头,只觉怀中的苏瑶越来越轻,她的手忽然抓住他的衣襟,在他耳边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我爹。。。。。。临终前说。。。。。。火器营的监工。。。。。。有个。。。。。。月牙标记。。。。。。
他低头,看见她指尖无力地划过自己腰间的虎符,符上的鎏金纹路在晨光中闪烁,竟隐约组成半轮月牙的形状。记忆突然闪回,昨夜在林府废墟,他捡到的那枚透骨钉尾部,也有同样的月牙刻痕。
苏瑶,撑住,我们很快就到塞外了。他轻声说,却发现她已再度昏迷,鬓角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脸上。林羽咬紧牙关,策马向西,身后的京城越来越远,而前方的大漠,正扬起漫天黄沙,像是要将这世间的不公,都埋进无尽的荒芜里。
日头升至中天时,他们在一处驿站稍作休整。林羽用热水为苏瑶擦拭伤口,发现毒素已侵入肌理,青黑纹路沿着她的腰线蔓延,像条毒蛇在啃噬她的生命。他想起鬼面修罗的话:若七日之内找不到解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林公子。。。。。。苏瑶在昏迷中呢喃,别管我了。。。。。。去查真相。。。。。。
他按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怀里:我说过,要带你去漠北。当年我爹的部下,不能再死在我眼前。他从包裹里取出阁主给的羊皮地图,摊开时,一张纸条飘落——是鬼面修罗的字迹:生死谷有去无回,若见老人,替我问声玉门关外,桃花开否。
林羽将纸条收入怀中,替苏瑶裹紧披风。驿站外的风沙越来越大,追风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他抬头望向西方,地平线处隐约有山脉起伏,像一条沉睡的巨龙。月牙标记、火器营、皇叔的阴谋,这一切如同蛛网,将他越缠越紧,而他唯有破网而出,才能让真相重见天日。
走,苏瑶。他翻身上马,将她稳稳护在胸前,等你伤好,我带你去看鸣沙山的落日,那里的沙子会唱歌,就像。。。。。。就像我娘当年唱的摇篮曲。
马蹄扬起的沙尘中,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而与此同时,京城楚王府邸的密室里,刀疤男单膝跪地,手中捧着染血的凤凰令牌:阁主已死,林家余孽逃往塞外。
楚王赵承乾轻抚着案头的龙纹火器模型,嘴角勾起冷笑:生死谷?也好,就让天机老人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绝望。他指尖划过模型上的月牙标记,眼中闪过狠厉,通知暗影阁,启动流沙计划,我要让整个大漠,都成为林家的葬身之地。
4塞外风云
第七日寅时,风沙终于止息。
林羽勒住缰绳,追风马的鼻孔喷出白雾,前蹄踏在发烫的沙砾上,激起细如烟尘的沙浪。远处,鸣沙山如金色巨龙横卧天地间,山脚下的绿洲像块翡翠,镶嵌在黄沙之中,却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青灰——那是被战火熏染的颜色。
醒醒,苏瑶。林羽轻轻拍打她的脸颊,指尖触到她额头的冷汗。自昨夜起,她已陷入半昏迷状态,中毒的右腹缠着浸了草药的布条,却止不住渗出的黑血。苏瑶勉强睁开眼,望着远处绿洲中浓烟滚滚的帐篷,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是突厥狼旗。。。。。。他们在屠城。
林羽这才看清,绿洲边缘插着十余面黑色狼旗,旗面上的白色狼头噬血而立,正是突厥部落血狼部的标志。他握紧腰间剑柄,却听见苏瑶虚弱地说:别去。。。。。。他们人多势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