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6页）

夜深人静时，崔文子从口中吐出了那粒黑色药丸。他小心地将药丸藏入袖中，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七日转瞬即逝。这期间，崔文子被提出去为严世蕃诊了三次脉。严世蕃的气色确实一天天好转，但崔文子知道，那只是表象。

第七日清晨，崔文子被带到严世蕃的书房。严世蕃正在批阅奏折，见崔文子进来，抬头道：今日是第七日。

崔文子点头：相爷感觉如何?

尚可。严世蕃放下笔，但今晨又有些心悸。

崔文子上前为严世蕃诊脉，眉头微皱：红丸毒性顽固，需加大药量。他从药箱中取出青瓷瓶，倒出一粒稍大的黑色药丸，此药需用无根水送服。

严世蕃接过药丸，狐疑地问：与之前不同?

之前治标，这次治本。崔文子面不改色。

严世蕃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药丸服下。不多时，他长舒一口气：果然舒畅许多。

崔文子垂首：相爷洪福齐天。

严世蕃心情大好：崔文子，本相一向赏罚分明。你虽存心不良，但医术确实高明。若愿入太医院效力，前事可一笔勾销。

崔文子故作惊喜：多谢相爷恩典！

不过，严世蕃话锋一转，本相还需观察几日。若这药真能根除红丸之毒，再行封赏。

崔文子连连称是，心中却冷笑不已。他知道，真正的戏码即将上演。

三日后，大朝会。

崔文子作为严世蕃的医师，获准在偏殿等候。透过珠帘，他能看到金銮殿上的情形。皇上高坐龙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严世蕃站在文官首位，意气风发。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大殿回荡。

一位御史出列，弹劾严世蕃纵容家奴强占民田。皇上皱眉，看向严世蕃：严爱卿，可有此事?

严世蕃从容出列，刚要开口，突然脸色一变，身体微微摇晃。

严爱卿?皇上疑惑道。

严世蕃额头渗出冷汗，勉强拱手：臣。。。臣。。。

突然，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猛地扯开自己的官服：热！好热！

满朝哗然。只见严世蕃裸露的胸膛上，那些本已愈合的疮口再次溃烂，流出黄绿色的脓液。他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皮肤，撕下一块块血肉。

护驾！护驾！太监尖声叫道。御前侍卫立刻上前，将皇上护在身后。

徐阶快步上前，假装要为严世蕃诊治，却被发狂的严世蕃一把推开。严世蕃双目赤红，口吐白沫，指着满朝文武大骂：你们这些贱人！都想害我！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他扑向最近的官员，张嘴就咬。那官员惨叫一声，耳朵已被咬下半边。大殿乱作一团，侍卫们一拥而上，将严世蕃按倒在地。

严世蕃殿前失仪，大不敬！即刻收监！皇上龙颜大怒，拂袖而去。

崔文子在偏殿冷眼旁观这一切，嘴角浮现出一丝快意的笑容。他知道，严世蕃完了。

当夜，崔文子被秘密带到大理寺监牢。在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里，他见到了严世蕃。昔日权倾朝野的宰相，如今披头散发，状若疯魔。他身上的溃烂比朝堂上更加严重，有些地方已经露出白骨。

听到脚步声，严世蕃抬起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崔文子：是你。。。是你！

崔文子不语，从药箱中取出银针。

你要干什么?严世蕃惊恐地后退，别过来！

治病。崔文子平静地说，相爷不是要我入太医院吗?

严世蕃突然扑到栏杆前，伸出溃烂的手抓住崔文子的衣襟：解药！给我解药！

崔文子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相爷还记得三年前的江南瘟疫吗?

严世蕃一愣：什么?

那场瘟疫死了八万人。崔文子轻声道，其中有我的妻子和五岁的儿子。

严世蕃的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变为恐惧：你。。。你是为了。。。

为了今天。崔文子拿出一粒红色药丸，最后一粒红丸，相爷可要尝尝?

严世蕃疯狂摇头，涕泪横流：饶了我。。。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官做。。。

崔文子摇摇头，收起药丸，取出银针：放心，我不会杀你。医者仁心，我会治好你的外伤。他微微一笑，让你清醒地接受审判，看着自己的党羽一个个倒下，家产抄没，族人流放。。。

严世蕃发出绝望的嚎叫。崔文子不为所动，银针精准地刺入穴位。严世蕃的溃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扩散，但他的神志却越发清醒。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严世蕃痛苦地问。

崔文子收起银针，轻声道：因为死亡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活着，亲眼看着自己失去一切——就像你夺走我的一切那样。

说完，他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严世蕃撕心裂肺的咒骂和哀求。走出大理寺，夜空繁星点点。崔文子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半块玉佩，轻轻摩挲。

结束了。他喃喃自语，却感到心中空荡荡的，并无预期的快意。

远处，一个身影悄然接近。崔文子警觉回头，发现是徐阶。

皇上已下令彻查严党。徐阶低声道，三年前的赈灾银案也会重审。

崔文子点点头，没有说话。

徐阶犹豫了一下，又道：太医院缺个右院判。。。你可有兴趣?

崔文子笑了，将半块玉佩递给徐阶：救命之恩，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