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子不慌不忙,走到床前查看严世蕃的状况。严世蕃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胸前的衣襟已被鲜血浸透。崔文子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俯身嗅了嗅他嘴角的血迹。
相爷可是服用了红丸?崔文子突然问道。
徐阶脸色一变:胡说八道!相爷病重至此,怎会。。。
徐大人,崔文子直视徐阶,若继续隐瞒,相爷必死无疑。
徐阶与崔文子对视片刻,终于挥退左右,压低声音道:你究竟知道多少?
不多不少。崔文子从药箱中取出银针,红丸含朱砂、雄黄,本就有毒。相爷体内积毒已深,我以砒霜激发排毒,本该循序渐进。但若中途又服红丸,则如火上浇油,毒发攻心。
徐阶额上渗出冷汗:可有解救之法?
崔文子不答,手起针落,七根银针分别刺入严世蕃头顶、胸口和四肢的穴位。随后取出一粒黑色药丸,捏开严世蕃的牙关,将药丸塞入舌下。
半个时辰内,相爷会呕吐。崔文子净了手,准备热水和干净布巾。另外,我需要童子尿一杯,越新鲜越好。
徐阶皱眉:童子尿?
解毒引药。崔文子淡淡道,徐大人若不信,可另请高明。
徐阶犹豫片刻,终于吩咐下人去准备。不多时,所需物品一一备齐。崔文子将童子尿与几味药粉混合,制成一碗深褐色药汤。
这时,严世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痉挛着侧身呕吐,吐出的全是黑紫色的血块,腥臭扑鼻。崔文子扶住他的肩膀,待他吐完,立即将那碗药汤灌了下去。
严世蕃痛苦地呻吟一声,又昏死过去。徐阶紧张地问:如何?
崔文子探了探脉:命保住了。但三日之内,绝不可再服红丸,否则大罗神仙也难救。
徐阶神色复杂地看着崔文子:你为何救他?
崔文子收拾药箱的手顿了顿:医者本分。
你可知道,徐阶压低声音,有多少人希望他死?
崔文子直视徐阶:包括徐大人吗?
徐阶脸色大变,随即强自镇定:放肆!本官与相爷同朝为官。。。
红丸是徐大人献给相爷的吧?崔文子打断他,此物短期服用可提神醒脑,长期则积毒难返。徐大人身为太医院院使,不会不知。
徐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冷笑道:崔文子,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通常活不长。
崔文子不为所动:我若怕死,就不会来。
两人对视片刻,徐阶忽然笑了:好,很好。三日后相爷若痊愈,本官保你荣华富贵。若有不测。。。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崔文子拱了拱手,转身离开。走到门口,他忽然回头:徐大人,童子尿要新鲜的才有效。明日我会再来。
离开严府,崔文子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城南的一家小茶馆。茶馆老板是个跛足老人,见崔文子进来,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引他进了后室。
后室里,方济正在焦急等待。见崔文子进来,他立刻起身:崔叔,怎么样?
崔文子摇摇头:你不该还留在城中。
方济苦笑:城门查得严,我出不去。他压低声音,听说严世蕃病危?
暂时死不了。崔文子从怀中取出一包银子,今晚子时,码头有艘货船去江南。船老大是我旧识,会带你离开。
方济没有接银子,而是抓住崔文子的手:崔叔,跟我一起走吧!严世蕃若死了,朝廷必会追查。。。
我不会走。崔文子平静地说,记住,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回头。
方济还要再劝,崔文子已转身离去。走出茶馆,崔文子抬头看了看天色,乌云密布,似有大雨将至。
三日转瞬即逝。在崔文子的精心调理下,严世蕃的病情日渐好转。溃烂的疮口开始结痂,面色也红润起来。这日清晨,崔文子最后一次为严世蕃诊脉。
相爷体内毒素已去七八。崔文子收回手,再静养一月,当可痊愈。
严世蕃靠在软榻上,气色已比前几日好很多。他打量着崔文子,忽然笑道:崔神医果然名不虚传。本相说话算话,方济那小子,今日就放他走。
崔文子心中一紧:多谢相爷。
严世蕃摆摆手:不过在此之前,本相有一事相询。他示意侍卫捧来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几粒红色药丸,这红丸,究竟有何玄机?
崔文子看了看那药丸:此物含朱砂、雄黄、天南星等剧毒之物,少量服用可提神醒脑,长期则积毒难返。
徐阶说这是海外仙方,可延年益寿。严世蕃冷笑。
徐大人。。。或许被人蒙蔽。崔文子谨慎地回答。
严世蕃盯着崔文子看了许久,忽然大笑:好一个被人蒙蔽!崔文子,你不简单。他挥了挥手,来人,带方济来。
不多时,两名侍卫押着方济进来。三日不见,方济更加憔悴,脸上有新添的伤痕,但眼神依然倔强。看到崔文子,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变为担忧。
严世蕃笑眯眯地说:方公子,这几日委屈你了。多亏崔神医妙手回春,本相才饶你一命。
方济冷哼一声,没有答话。严世蕃也不恼,转向崔文子:崔神医,本相一向赏罚分明。你救我一命,我放他一命,两清了。
崔文子点点头,对方济道:走吧。
方济迟疑地看着崔文子:崔叔,你呢?
我还有些药材要收拾。崔文子平静地说,你先走。
方济刚要再说什么,严世蕃突然咳嗽起来,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别在这碍眼。
崔文子给了方济一个安抚的眼神,方济这才不情愿地跟着侍卫离开。
严世蕃看着方济的背影,忽然问道:崔神医,你可知这方济与本相有何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