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2页）

相爷的病，按律当由太医院诊治。崔文子针锋相对。

两人对视良久，严世蕃忽然大笑：好！本相就给你这个面子。来人，去大牢把方济带来。他转向崔文子，不过要等本相病愈，他才可离开。

崔文子点头：一言为定。

当夜，崔文子被安排在严府客房住下。他谢绝了丰盛的晚膳，只要了一壶清茶。刚喝两口，房门就被推开，周院判不请自来。

崔文子，你好大的胆子！周院判咬牙切齿，竟敢在相爷面前诋毁太医院！

崔文子慢条斯理地斟茶：周大人深夜造访，就为说这个?

周院判压低声音：你可知红丸是谁献给相爷的?是徐院使！徐阶大人！若相爷因此怪罪下来。。。

原来如此。崔文子露出恍然之色，难怪太医院诊断不出。

周院判脸色铁青：崔文子，我警告你，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明日你就说家中有急事，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崔文子放下茶杯：周大人，你可曾见过城南的乱葬岗?那里新添的坟茔，十之六七是这场瘟疫的受害者。他们本不该死，若有对症之药。。。

你！周院判气得发抖，区区江湖郎中，也敢教训朝廷命官?

不敢。崔文子站起身，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只是医者父母心，见不得人枉死罢了。

周院判拂袖而去。崔文子关上门，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服下。他望向窗外的明月，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次日清晨，崔文子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严府的管家，满脸惊慌：崔、崔神医，相爷他。。。他吐血了！

崔文子快步来到严世蕃寝殿，只见地上有一滩黑血，严世蕃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周院判正在一旁把脉，见崔文子进来，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砒霜谋害相爷！

崔文子不慌不忙，上前查看严世蕃的状况，又看了看吐出的血，忽然笑了：相爷无碍，这是好事。

胡说什么！周院判怒道，相爷若有三长两短，你九族不保！

崔文子不理他，取出银针，在严世蕃胸前几处穴位快速刺下。不多时，严世蕃的呼吸平稳下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相爷体内积毒太深，方才吐出的都是淤毒。崔文子解释道，接下来几日可能还会咳血、腹泻，都是排毒的正常反应。

严世蕃虚弱地点点头，对周院判挥了挥手：下去吧。

周院判不甘地瞪了崔文子一眼，悻悻退下。严世蕃示意崔文子近前，低声道：昨夜有人劝本相不要信你。。。

相爷现在仍可换人诊治。崔文子坦然道。

严世蕃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问：你为何冒险救方济?他与你非亲非故。

崔文子沉默片刻：三年前，我妻儿死于瘟疫。当时若有医者肯施援手。。。他没有说下去。

严世蕃若有所思，突然道：来人，把方济带来。

不多时，两名侍卫押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进来。他脸上有伤，但眼神依然清亮。看到崔文子，他愣了一下：崔叔?

崔文子点点头，转向严世蕃：多谢相爷。

严世蕃疲倦地闭上眼睛：带他走吧。记住你的承诺，七日后来复诊。

崔文子领着方济离开严府，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远离严府视线，方济才忍不住问：崔叔，严世蕃怎会听你的放了我?

我答应治好他的病。崔文子淡淡道。

方济脸色大变：不可！那奸相害死多少忠良，你怎能救他?

崔文子停下脚步，看着方济激动的年轻脸庞：医者眼中只有病人，没有忠奸。

糊涂！方济甩开他的手，你这是助纣为虐！

崔文子不恼，反而笑了：你父亲当年也是这般耿直。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我写给嵩阳书院李山长的信，你去那里避避风头。

方济还要争辩，崔文子摆摆手：去吧。记住，活着才能看到恶人伏法的那天。

送走方济，崔文子回到自己的小院。他从床底下取出一个木匣，里面整齐排列着数十个小瓷瓶。他取出一瓶红色粉末，在灯下仔细观察，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严世蕃，你很快就会知道，有些病能治，有些债。。。必须还。

2背信之毒

方济离开后的第四天，崔文子正在院中晾晒药材，忽然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眉头一皱，手上的动作却未停。

崔神医！快开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高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崔文子擦了擦手，缓步走到门前。门一开，严府的管家扑了进来，满头大汗：崔神医，相爷又不好了！周院判说。。。说怕是熬不过今晚。。。

崔文子眼神一凝：按我的方子服药了吗?

按。。。按方子服的。。。管家支支吾吾，只是昨日徐院使从京城回来，带了一剂新药。。。

崔文子冷笑一声，转身进屋取了药箱：走吧。

严府一片混乱。侍女们端着血水进进出出，太医院的几位御医聚在厅内低声议论，见崔文子进来，纷纷投来或敌意或探究的目光。

周院判站在内室门口，脸色铁青：崔文子，你还有脸来?相爷服了你的药后吐血不止，如今。。。

崔文子看也不看他，径直推门而入。内室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严世蕃躺在床上，面色灰败，嘴角还挂着血丝。床边坐着一位六十余岁的老者，正为严世蕃把脉。老者身着紫袍，腰佩金鱼袋，正是太医院院使徐阶。

徐阶抬眼看向崔文子，目光如刀：你就是那个江湖郎中?

崔文子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草民崔文子，见过徐大人。

徐阶冷哼一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砒霜入药，谋害当朝宰相！

崔文子不慌不忙，走到床前查看严世蕃的状况。严世蕃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胸前的衣襟已被鲜血浸透。崔文子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俯身嗅了嗅他嘴角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