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紧了病号服的衣角,点点头。他点击播放。
屏幕上是我们的宿舍。从角度看,摄像头应该安装在门框上方。画面中,我独自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然后突然站起身,走到程筱雨的衣柜前。
接下来的事让我的血液凝固——
我,或者说我的身体,开始用程筱雨的声音自言自语:沈默今天又写了新预言。。。真无聊。然后我打开她的衣柜,取出那件藏青色毛衣穿上,甚至熟练地从抽屉深处拿出一瓶香水喷在手腕上。
这。。。这不可能……我的声音发抖。
周明远按下暂停:沈默,这就是过去三个月宿舍里的真实情况。没有程筱雨,只有你——或者准确地说,是你的另一个人格在扮演程筱雨。
我死死盯着定格画面中那个穿着程筱雨衣服的我。她的表情、姿态,甚至撩头发的动作都和程筱雨一模一样。
继续看。周明远说。
视频中,穿着程筱雨衣服的我回到书桌前,翻开我的笔记本,开始用另一种笔迹写字。然后她突然浑身一颤,像是打了个寒战,表情瞬间变回沈默的样子。她困惑地看着身上的毛衣,闻了闻手腕上的香水味,露出惊恐的表情。。。
这就是你发现程筱雨偷看你笔记本的时刻。周明远解释,实际上,是你自己在两种人格间切换。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段被遮蔽的记忆浮出水面——大一的心理健康课上,教授讲过解离性身份障碍的案例。患者会在不同人格间转换,而主人格往往对其他副人格的行为毫无记忆。
那些药……我突然想到,墙里发现的药物……
都是程筱雨的。周明远从公文包拿出一个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几个药瓶,警方调查确认,程筱雨生前确实有处方这些药物。而你,在。。。那件事之后,拿走了她的药。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明远的表情变得复杂:可能是出于愧疚,也可能是你的大脑在尝试成为她来减轻负罪感。你的预言家人格保留了这些药,用来维持幻觉。
我想起那些被下药的咖啡,那些头痛和记忆空白。。。原来一直是我自己在给自己下药。
那图书馆坠楼的女生呢?我问。
与你无关的意外。周明远肯定地说,但你的预言家人格看到新闻后,将其纳入了自己的妄想系统。
他关掉视频,从文件夹里取出几张纸:这是警方复原的你的手机数据。那个陌生号码确实是你自己申请的副号。更关键的是这个……
他推给我一张通讯记录。上面显示在过去三个月里,我的主号码和副号之间有数百条通话记录,每次通话时长从几分钟到几小时不等。
你在和自己对话。周明远说,用两种不同的声音。
我的视线模糊了。所有线索拼凑成一幅可怕的图景——我不仅杀了程筱雨,还在之后分裂出她的人格,精心策划了一场长达三个月的自我欺骗。。。
为什么叫我预言家?我轻声问。
周明远沉思片刻:可能是因为你的笔记本。对副人格来说,那些基于观察写下的预言就像超能力。而维持这个幻想,比面对杀人的真相要容易得多。
病房陷入沉默。窗外,暮色开始笼罩城市。我想起笔记本上那些可怕的预言,那些成真的文字。。。原来都是我自己在不同人格状态下写下的。
有治疗方法吗?我终于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周明远点点头:药物配合心理治疗。重点是帮助你接受程筱雨死亡的真相,整合分裂的人格。他递给我一个小药盒,这是新型稳定剂,可以防止人格突然切换。
我接过药盒,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周医生,如果。。。如果我吃药后,她再出现怎么办?
那就和她对话。周明远出乎意料地说,不要抗拒或否认她。记住,她也是你的一部分,是你创造来保护自己的。只有理解和接纳,才能真正融合。
他离开后,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护士送来的晚餐原封不动地放在床头柜上。夜幕完全降临,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器发出的微弱光亮。
我拿出笔记本,翻到最后那页:当你读到这行字时,我已经成为你了。
这行字是什么时候写的?是她在我昏迷时写的吗?还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如果我现在写下什么,她能看见吗?
我拿起笔,在那一行字下面写道:我知道你的存在。
等了几分钟,没有任何异常。我又写:我们可以谈谈。
依然没有反应。也许药物起效了,她暂时被压制了。我松了口气,正准备合上笔记本,突然发现纸上浮现出新的字迹——不是墨水写的,而是像被无形的指尖压出来的凹痕:
把药停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她在回应我!通过笔记本的纸张传递信息!
我立刻写道:不行,药物能帮我们稳定。
新的凹痕出现:药物会杀死我。杀了我,你也会消失。
我的手开始发抖:什么意思?
这一次,凹痕形成得很慢,仿佛对方在艰难地控制我的手指:没有预言家,谁来写预言?
我盯着这行字,突然明白了她的恐惧——预言家人格认为自己是不可或缺的,是我能力的源泉。如果用药抑制她,我就会失去那些预言能力。
但真相是,那些根本不是预言,只是细致的观察和巧合。
我写道:那些不是真正的预言。我们不需要这个能力。
纸面剧烈震动起来,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挣扎。然后,一行愤怒的凹痕几乎划破纸面:LIAR!(骗子!)你害怕真相!程筱雨该死!
我差点扔掉笔记本。这太疯狂了——我在通过纸笔与自己分裂的人格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