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丫鬟小翠慌慌张张地跑来,老爷气晕过去了,老夫人让您赶快回府!
苏芷柔咬了咬唇,看了一眼程砚舟,后者对她点点头:你去照顾岳父,这里有我。
火势直到天光微亮才被控制住。程砚舟满脸烟灰,衣袖被火星烧出几个破洞,右手还被烫出了一片水泡。他站在废墟前,眉头紧锁。
仓库大半化为灰烬,里面存放的五百匹上等丝绸和刚从杭州购进的生丝全部付之一炬。更糟的是,其中三百匹是七日后要交付给京城王家的贡品,若是违约,不仅面临巨额赔偿,更可能得罪权贵。
完了。。。全完了。。。赵掌柜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这批贡品光成本就值五万两银子,再加上违约金。。。苏家这次怕是。。。
程砚舟没有理会他的哀嚎,而是蹲下身,仔细检查着仓库大门的锁具。锁头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在烟熏之下并不显眼,但逃不过他的眼睛。
昨夜是谁值的夜?程砚舟突然问道。
一个瘦小的伙计战战兢兢地站出来:回。。。回姑爷,是小人。
你可发现什么异常?
伙计摇摇头:小人子时巡查时一切正常,丑时过半忽然闻到烟味,起来一看,仓库已经。。。
程砚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问。他起身走向正在清点损失的各房管事:诸位,请将抢救出来的货物清单交给我。
管事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冷笑道:姑爷,这时候就别添乱了。您还是回去抄您的《论语》吧。
张管事!一个清冷的女声从后方传来,苏芷柔不知何时已站在众人身后,面色苍白却目光坚定,姑爷的话就是我的话,照做。
众人这才不情不愿地交上清单。程砚舟接过厚厚一叠纸,迅速翻阅起来,时而停下来掐指计算。苏芷柔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中莫名安定了几分。
还有希望。片刻后,程砚舟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精光,抢救出来的生丝足够织一百五十匹,加上各店铺的库存,能凑齐两百匹。剩下的一百匹。。。
如何?苏芷柔急切地问。
程砚舟压低声音:我记得苏家在城南有个秘密仓库,存放着一批特殊的金丝缎,本是准备献给皇上的。若用这批顶上。。。
苏芷柔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会知道金丝缎?那是苏家最高机密!
程砚舟微微一笑:上月查账时,发现有一笔五千两的支出去向不明,结合城南仓库的守卫配置和运输记录,不难推测。
苏芷柔定定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名义上的丈夫。他看似在苏家默默无闻,实则早已将一切了然于胸。
可那是御用之物。。。苏芷柔犹豫道。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程砚舟坚定地说,先用金丝缎应急,再日夜赶工补上。只要七日内能补足数量,皇上那边可以解释为工艺改进耽误了时间。
苏芷柔沉思片刻,突然抓住程砚舟的手:走,我们去见父亲!
这一抓,正好碰到程砚舟手上的烫伤,他不由得嘶了一声。苏芷柔这才注意到他的伤势,惊呼道: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程砚舟想抽回手,却被苏芷柔牢牢抓住。
别动。她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块丝帕,轻轻包扎在他的伤口上。她的手指纤细柔软,触碰到程砚舟皮肤时,两人都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程砚舟低头看着苏芷柔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一片阴影,鼻尖上还沾着一点烟灰。他忽然有种想为她拂去那点灰烬的冲动。
好了。苏芷柔抬起头,正对上程砚舟的目光,两人都是一愣,随即各自别开视线。
走吧。她轻声说,耳尖微微泛红。
苏远山躺在床上,面色灰败,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听完程砚舟的计划,他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但是。。。
他锐利的目光射向程砚舟:七日之内补足三百匹贡品,谈何容易?就算用上你改良的织机,至少也需要十日。
程砚舟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这是我想出的新式织法,可将效率再提高五成。若将工人分三班,日夜不停,六日可成。
苏远山接过图纸,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这。。。这是你自己想的?
程砚舟笑而不答。苏芷柔在一旁补充道:父亲,砚舟还建议将金丝缎的花样稍作改动,这样既不失体面,又能区别于御用之物。
苏远山看看女儿,又看看女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良久,他沉声道:程砚舟,我给你三个月时间。若你能解决此次危机,并让苏家丝绸在三个月后的江南织造大会上拔得头筹,我便许你正式参与家族生意。
程砚舟深深一揖:小婿定不负所托。
但是,苏远山的声音陡然转冷,若你失败了,就永远离开苏家,不得再见芷柔一面。
苏芷柔惊呼:父亲!
程砚舟却平静地点头:一言为定。
离开正房,苏芷柔一把拉住程砚舟:你疯了吗?江南织造大会汇聚天下能工巧匠,苏家已经连续三年屈居第二,你如何保证能拔得头筹?
程砚舟看着苏芷柔焦急的样子,忽然笑了:你在担心我?
苏芷柔一愣,随即松开他的袖子,别过脸去:我只是。。。不想苏家再受打击。
程砚舟收敛笑容,正色道:放心,我自有打算。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查清这场大火的真相。
你怀疑有人纵火?苏芷柔瞪大眼睛。
程砚舟点点头,从怀中取出那把仓库门锁:锁上有撬痕,火势起得也蹊跷。我怀疑。。。
杭州林家。苏芷柔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个名字,他们一直想取代苏家成为江南第一丝绸商。
无凭无据,不可妄下结论。程砚舟谨慎地说,我需要去现场再仔细查看一番。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跑来:小姐,姑爷,老夫人请你们立刻去祠堂!
苏家祠堂庄严肃穆,香烛长明。老夫人端坐在祖宗牌位前,面色阴沉。见二人进来,她重重一顿拐杖:跪下!
程砚舟和苏芷柔双双跪在蒲团上。
程砚舟,老夫人厉声道,自你入赘苏家,先是沉迷奇技淫巧,如今又招来这场大火,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