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再也没见过诺子。
有两三周,她没来辅导班,我尝试给她发过微信消息,并没有回复,我跟老师打听到,她生了很严重的病,不过家长并未找他请假过,所以他们也很难办,那天下午,我只给诺子微信发了一句话。
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她才终于肯回复消息,并发了一处地址。
市第一人民医院内科大楼七楼精神住院科703号房。
我并不意外。
又或是说,惊讶而又无奈。
十二月中,树上只剩老皮了,连一片叶子也不剩了,残叶被剪走了,落叶被扫走了,这座城在冬季终于迎来它最衰败的景象,天边无雨,但也是阴沉沉的一片,但再熬过一些日子,等树重新披上外衣,春天,也许就会来到吧。
我在自行车上慢悠悠地骑着,我着急看见诺子的神情,但脚上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就好像医院在天涯海角处。
我当时,好怕看见诺子的样子,怕当我了解她的全部时,那段人生故事让我有多撕心裂肺,她在渴求一个救命稻草时,我只不过因为她美丽的躯壳才与她相交,我是如此一个普通人,才敢渴望与天使握手,我害怕自已没有资格,更害怕自已让错了事。
医院里好暖,暖到刚从室外进来的我,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不过一个念头,我便走到了她的病房,她又和往常那样平静,平静得让我心痛,不通的是身上着了病号服,没有化妆,没有平日的香水味,透过纽扣与纽扣间的缝隙,一条,两条,三条,十几条线穿梭于诺子的病服间,监视机在旁有一声没一声的响着,虽然能听到诺子稳定的心率,但我愈加崩溃,再见是如此情景。
可能会有人觉得,我与诺子已相处很久,也产生浓厚的感情,但真相并非如此,结识半年来,其实总共并没有出去玩几次,平常也少见面对面谈话,微信聊天巨多,每每见到她,一种与陌生人相处的感觉都让我不自在。那天她静静地说了许多,我坐在床边一点点的听着,丝毫不敢转头与她对上眼。
我想我不该听到这些话的,我并不是个可以治疗别人的医生,我并不是个有担当的倾听者,我也不是个合格的朋友。
她一一列举了她所患的疾病,一个又一个,并耐心地解释给我听,我虽然念不上它们的名字,但我仍然知道,它们快把这个女孩摧残得不像样了。
我好像更了解诺子了,但她离我远了,远得我都开始尝试抓住她了。
我淡淡地听着,好久才憋出一句。
“为什么呢,诺子。”
她也便变得跟我一样沉默了。
如果我能穿越回去,一定给我自已一巴掌,批判我当时无缘无故揭人伤疤的行为。
她也是沉默许久,才说。
“因为我的家庭吧。”
“我从来没想过,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是什么感觉,那该有多幸福啊。”
“我常常在电视剧上看到,一家子的样子,爸爸沁着茶叶,躺在沙发上看报纸看到睡着。妈妈洗完碗筷之后,还会为爸爸褪去袜子,盖上一层毛毯,并亲吻爸爸的脸颊,然后便来到我的房间,一声一声地指着作业教导我,夜幕笼盖,我会躺在舒服的小床上,与妈妈道晚安,并期待着第二天的来临。”
“我问你,期待第二天来临,是什么感觉呀。”
我并不知道,诺子,直到今天,我仍未找到让我期待第二天的意义,也许我们这样的人的生活,就是毫无意义的。
我无言。
“我期待那天的来临,我宁愿错误地乐观,也不愿正确地悲观。”
我看着诺子的眼睛,她久违地露出一种阳光的笑容,很安宁,好像已经安于了现状,感受属于自已的幸福,以往,我只在小时侯,从母亲的眼睛里看过这种安宁。
我想过很多事情,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从未有过拯救诺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