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义妹!是虞相唯一的女儿!我自然……”
“义妹?”
周景珩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穿透谢无咎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仅仅是义妹?”
他缓缓站起身,绕过棋盘,一步步走向谢无咎。
他的步伐很稳,肩头的伤似乎对他没造成影响,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急剧攀升。
“谢公子方才那番话,情真意切,字字泣血。”
周景珩停在谢无咎面前一步之遥,两人的目光激烈碰撞。
“为了一个‘毫无瓜葛’的‘义妹’,不惜深夜擅闯东宫,直面孤,如此失态,如此……激动。”
他刻意加重了“激动”二字,眼神里的探究几乎化为实质的冰锥。
“这份‘兄妹之情’,倒是深厚得……令孤动容。”
周景珩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无比地回荡在大殿中。
“深得不像兄妹,倒像是……”
他故意停顿,目光缠绕着谢无咎骤然收缩的瞳孔,那里面翻涌的除了愤怒,还有一丝被戳破隐秘的惊惶。
“……刻骨铭心,无法割舍的牵绊。”
周景珩缓缓补完了后半句,语气平淡,却像一道惊雷在谢无咎耳边炸响。
谢无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方才的愤怒和激动如通潮水般退去,只剩下被看穿的冰冷和狼狈。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已竟发不出任何有力的反驳。
周景珩的目光太毒,瞬间就刺中了他竭力想要隐藏、甚至自已都未曾完全理清的心事——他对虞昭,早已超越了兄妹之义。
周景珩看着谢无咎瞬间苍白的脸和眼中那抹无法掩饰的狼狈,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得到了证实。
虞昭,这个看似冷静聪慧的女子,果然不仅仅是一个被牵连的棋子。
她是谢无咎的软肋,是他深藏心底、不容触碰的逆鳞。
这个发现,让周景珩眼底深处,悄然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如通捕获猎物致命弱点的幽暗光芒。
棋局,似乎有了新的、更有趣的落子点。
他不再看僵立当场的谢无咎,转身走回棋枰旁,随手拈起一枚冰冷的白子,目光落在棋盘上那象征着虞昭位置的空缺处。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棋子光滑的表面,声音恢复了最初的淡漠,却带着更深的掌控意味:
“谢公子的话,孤记下了。夜已深,雨大路滑,陆沉,送客。”
殿门打开,湿冷的夜风再次涌入。
谢无咎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看着周景珩背对着他的、挺拔而冷酷的背影,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冰山。
他知道,自已今夜不仅没能保护昭昭,反而亲手将她的处境,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
那份因关切而起的失控,成了周景珩手中最锋利的刀。
陆沉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门口,让了一个“请”的手势。
谢无咎最后看了一眼周景珩在烛光和棋盘的映衬下,显得无比深沉而可怖的背影。
他艰难地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踏入殿外冰冷的雨夜之中。
殿门在身后沉重合拢,隔绝了风雨,也隔绝了希望。
周景珩依旧背对着门口,目光停留在棋盘上,指尖的白子轻轻落在那个空位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如通定音的轻响。
“虞昭……”
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