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冷的女声不高,却像一道冰泉,瞬间浇灭了门外的喧嚣和那股令人欲呕的腥臊恶臭。
黄十八郎撞门的动作猛地僵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掐住脖子似的呜咽,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我隔着门缝,看到黄十八郎那张油光水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挤出一种近乎谄媚的、又带着明显畏惧的笑容,猛地转向天井方向。
“哎……哎呦!是……是胡家小妹啊!”他声音里的尖利消失了,变得点头哈腰,“您……您怎么大驾光临了?这……这地方脏,别污了您的脚……”
我的心脏还在狂跳,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透过门缝看向天井。
月光下,天井中央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极年轻的女子,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像是某种改良旗袍的墨绿色衣裙,身段窈窕,长发如瀑般垂至腰际。她的面容在月光下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到极其优美的轮廓,以及一双……即使在暗处也仿佛流转着微光的眸子。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气场,与黄十八郎的浮夸聒噪形成鲜明对比。
“滚远点。”被称为“胡家小妹”的女子看都没看黄十八郎一眼,声音里不带丝毫情绪,“这里没你的事。”
黄十八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甘,但又不敢反驳,只得搓着手,讪讪道:“小妹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来报恩嘛……谢家祖上于我们有恩,我黄十八郎最是知恩图报……”
“报恩?”胡家小妹终于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扫过黄十八郎手里那个廉价的塑料袋,“用这点人间界的糟粕?还是用你那身熏死人的骚气?”
黄十八郎的脸瞬间涨红了(虽然隔着门缝看不太清,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窘迫):“我……我这是礼轻情意重!再说……再说我这可是正经理由!不像某些……哼……”他似乎意有所指,但没敢说下去。
胡家小妹轻轻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那点心思,瞒得过谁?无非是闻着味儿过来,想抢先一步捡便宜,分一杯羹罢了。”
“你胡说!”黄十八郎像是被踩了尾巴,尖声反驳,但底气明显不足。
胡家小妹不再理他,转而将目光投向我的房门。虽然隔着一扇门,却觉得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木板,直接落在身上,让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里面的。”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似乎比对黄十八郎时稍微……缓和了那么一丝丝?“开门。我不是来找麻烦的。”
我犹豫了。门外这两位,一个明显不怀好意,另一个看起来高深莫测,但似乎也对黄十八郎不屑一顾。开还是不开?
“谢哥!别开!”黄十八郎急忙压低声音对着门缝喊,“狐族最是狡猾!她肯定也没安好心!你信我,我才是真心来报恩的!”
“黄十八,”胡家小妹的声音陡然降温,“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不介意把你那身皮子剥下来,给他当脚垫。”
黄十八郎瞬间噤声,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只剩下惊恐的“嗬嗬”声。
我咽了口唾沫。看来这位胡家小妹,比黄十八郎厉害得多。
我心一横,死就死吧!与其被黄十八郎这种货色缠上,不如看看这位看起来稍微(可能)讲点道理的狐仙想干嘛。
颤抖着手,解开了门栓,慢慢拉开了一条门缝。
门外,胡家小妹静静地站着,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银纱,更显得清丽脱俗,不似凡人。而黄十八郎则缩在几步外的角落,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脸上写满了忌惮。
胡家小妹的目光越过我,在我简陋的屋里扫了一眼,尤其是在床头柜那半截蜡烛和书桌下的阴影处略微停留了一下,然后重新落回我脸上。
“你叫谢月尘?”她问。
我点点头,紧张得说不出话。
“我叫胡青瑶。”她自我介绍得很简洁,然后直奔主题,“黄十八虽然蠢,但有句话没说错。你确实被盯上了,而且麻烦不小。”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思考如何跟一个“凡人”解释。
“你的体质很特殊,像黑暗里的灯塔,对很多……‘存在’来说,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吞了你,或者占据你,对它们大有裨益。”她的用词很直接,听得我头皮发麻。
“而福安里这地方,”她继续道,“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节点’。能量混乱,封印松动,什么牛鬼蛇神都想往里钻。你住在这里,等于抱着金砖走在贼窝里。”
我腿有点软:“那……那怎么办?”
胡青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她那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只有巴掌大的锦囊。暗红色的缎面,用银线绣着繁复而古老的花纹,封口处系着一根同色的丝绳。锦囊看起来古色古香,却一尘不染,隐隐散发着一股清雅的、类似于檀香又混合着冷梅的香气。
“这个给你。”她将锦囊递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接过。锦囊入手微沉,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触手温凉,那股清雅的香气更浓了些,闻之让人精神一振,连刚才因为惊吓和臭味带来的不适感都减轻了不少。
“这是……”
“算是一份‘聘礼’。”胡青瑶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