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面的是帕提古丽,她的眼睛还睁着,盯着天空,眼神里满是不甘,怀里的婴儿已经没了呼吸,小手还攥着她的衣角,指甲缝里还沾着母亲的血。
旁边是吐尔逊,他的胸口有个大窟窿,鲜血已经凝固成了黑红色,像一块脏抹布。
还有几个孩子的尸体,最小的那个才三岁,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馕,馕上的牙印还清晰可见,可他再也吃不到了。
苍蝇在尸体上方盘旋,黑压压的一片,嗡嗡声比炮弹的轰鸣还让人头皮发麻,有的苍蝇甚至直接落在尸体的眼睛上,爬来爬去。
花旗联军士兵还在废墟里穿梭,靴子里的铁掌踩在瓦砾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在啃咬骨头。他们偶尔停下来,用刺刀拨开瓦砾,检查是否有“反抗者”存活。阿依古丽的地窖口被一块断梁挡住了,她抱着孩子缩在里面,大气都不敢喘,听见上面有士兵的脚步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怀里的孩子也好像感觉到了危险,乖乖地不哭了。
一个士兵的刺刀戳进瓦砾里,离她的手只有几厘米远,她甚至能感觉到刺刀上的寒气,像冰锥一样刺着她的皮肤,吓得她浑身发抖,连指尖都在颤。
有个地窖被士兵找到了,里面藏着五个村民,都是老人和妇女。
士兵把他们像拖牲口一样拖出来,用绳子绑住他们的手,拴在一辆悍马车上,然后用枪指着他们的脑袋,逼问“武器藏在哪里”。
村民们摇着头说没有,士兵就用枪托砸他们的脸,有个年轻人的鼻子被砸出血,血顺着下巴流到脖子上,染红了衣领,看起来像个血人。
最后,士兵们没问出什么,就把他们绑在断墙上,像挂着的沙袋,任由太阳晒着,有的村民已经被打得昏了过去,头歪在一边,像断了线的木偶。
一个瘦高个士兵在一间民房里翻找,从炕席下摸出一个铜制的水壶。
那是阿卜杜勒老人的传家宝,壶身上刻着山地班国传统的缠枝花纹,花纹里还嵌着银线,是老人的父亲当年用三头羊换来的,老人平时都舍不得用,只有过节的时候才拿出来装奶茶。
士兵把水壶塞进自己的战术背包,又看到桌上有个陶罐,里面装着老人攒了半年的葡萄干,颗颗饱满,是要留给远在城里上学的孙子的。
他随手就把陶罐摔在地上,碎片四溅,葡萄干撒了一地,被他的靴子踩得稀烂,红色的果肉混着泥土,像一滩烂泥。
午后的风终于刮了起来,却没带来一丝凉快,反而把地上的麦粒、面粉和尘土卷得更高,迷得人睁不开眼,连远处的雪山都看不见了。
花旗联军的装甲车队开始撤离,坦克的履带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辙印,辙印里嵌着麦秆和碎石,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刻在班国的土地上。
悍马车上的士兵靠在椅背上,有的用布擦着步枪上的尘土,布上沾了血,擦过枪身时留下一道道红印,像一条条小蛇;有的把玩着从村民家里抢来的铜壶、银饰,把银镯子在手里抛来抛去,笑得一脸得意,仿佛抢来的不是文物,而是路边的石头;还有个士兵拿出相机,对着废墟和尸体拍照,甚至还蹲下来,把孩子的尸体摆成奇怪的姿势,按下快门时,脸上的笑容比豺狼还狰狞,嘴里还念叨着“这张能当纪念”。
夕阳西下时,花旗联军的车队终于消失在了远处的尘土里,西邻镇的炮火声彻底停了,可寂静比炮火更让人害怕。
废墟里的余烬还在闪烁,橘红色的火苗映得周围的断墙泛着暗红色的光,像一张张流血的嘴,在诉说着痛苦。
远处的山坡上,几只秃鹫盘旋着俯冲下来,它们的翅膀展开有两米宽,黑色的羽毛在夕阳下泛着冷光,落在地上的尸体旁,用尖利的喙撕扯着血肉,刺耳的啄食声在寂静的镇子里格外清晰,听得人心里发寒,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镇里的水井被炮弹炸塌了,井口的石块散落一地,水流从裂缝里渗出来,顺着土路往下淌,混着血迹变成暗红色的溪流,像一条毒蛇,爬过晒场,爬过磨坊,最后汇入镇外的小河。
河水被染成了淡红色,连河里的小鱼都翻着肚皮漂在水面上,再也没了动静,河边的芦苇也被染红了,像一片红色的幽灵。
曾经的西邻镇,多热闹啊。
春天,槐花开满枝头,风一吹,满镇都是花香,连蜜蜂都来得比别的地方多;夏天,孩子们在小溪里摸鱼,大人们在晒场上打麦子,笑声能传到山那边,晚上还能在院子里看星星,听老人们讲故事;秋天,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晒葡萄干、玉米,金黄的颜色晃得人眼晕,空气里满是丰收的味道;冬天,土坯房里生着炉子,一家人围在一起烤馕、喝奶茶,连寒风都吹不散屋里的暖,孩子们还能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
那时候,土坯房排列得整整齐齐,晒场上的麦垛堆得像小山,傍晚时分,总能听到村民的谈笑声和牛羊的叫声,连狗吠都透着亲切,像在跟人打招呼。
可现在呢?土坯房塌了,麦垛烧了,小溪脏了,连老槐树都断了。
只剩下断墙、焦土、散落的生活用品和凝固的血迹——摔碎的陶罐还沾着羊奶的残渣,苍蝇在上面爬来爬去;断裂的拐杖上还缠着老人的布条,布条上沾着血,已经干成了黑色;沾了血的馕已经硬得像石头,上面还留着牙印;孩子的小鞋掉在瓦砾堆里,鞋底还沾着麦秆,鞋里面还有孩子的袜子,已经被尘土染成了灰色。
这些曾经充满生活气息的物件,如今都成了炮火蹂躏后的残骸,无声地铺在班国贫瘠的土地上,像一个个无声的控诉者。
夜色越来越浓,把整个镇子都裹了进去,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废墟里的余烬渐渐灭了,只剩下偶尔传来的爆裂声,在死一般的寂静里格外刺耳,像有人在暗处磨牙。
阿依古丽抱着孩子从地窖里爬出来,踩着瓦砾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脚下的瓦砾硌得她脚底生疼,可她不敢停。
她看到了帕提古丽的尸体,看到了阿卜杜勒老人的铜壶不见了,看到了晒场上的麦堆变成了黑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地上的瓦砾上,碎成了八瓣,连声音都透着绝望。
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走,也知道还能去哪里——家没了,粮食没了,熟悉的人要么没了气息,要么不知逃去了何方。
怀里的孩子早已哭累,小脸埋在她的颈窝,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小手还紧紧攥着她的衣领,仿佛一松开就会坠入深渊。
走了没几步,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阿依古丽踉跄着扶住断墙才站稳。
借着远处雪山反射的微光低头看,竟是热合麦提江家孩子的小布偶——那是个用碎布缝的兔子,耳朵上还缝着两颗红色的纽扣当眼睛,昨天孩子还举着它追着院子里的鸡跑,笑声脆得像铃铛。
可现在,布偶的一只耳朵被弹片划开,里面的棉絮露出来,沾着黑红色的血渍,纽扣眼睛也掉了一颗,只剩一个空洞的线头,在夜里看着像只瞎了的眼睛,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阿依古丽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布偶,棉絮上的血已经干透,硬得硌手。
她把布偶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这是孩子留在世上唯一的东西了,哪怕脏了、破了,她也想留着,至少能让孩子在地下,还有个念想。
刚直起身,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阿依古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抱着孩子就往旁边的废墟里躲,后背紧紧贴着断墙,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借着微光,她看到两个身影在瓦砾堆里摸索,手里还拿着东西——是村里的铁匠艾力和他的女儿阿米娜。
艾力的胳膊上缠着破布,血已经把破布染透,走路一瘸一拐,显然是受了伤。
阿米娜才八岁,脸上满是尘土和泪痕,手里攥着一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她攒了好久的糖纸。
看到阿依古丽,阿米娜的眼睛突然亮了,小声喊:“阿依古丽阿姨!”
艾力赶紧捂住女儿的嘴,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动静后才松了口气,走到阿依古丽身边,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也还活着……镇里还有其他人吗?”
阿依古丽摇了摇头,眼泪又涌了上来:“没看到……我从地窖出来,就只看到……看到那些……”话没说完,喉咙就被堵住,只剩下压抑的呜咽。
艾力的脸色更沉了,他指了指远处的山坳:“我刚才在那边看到几个人影,像是往山那边逃了,咱们也赶紧走。花旗联军说不定还会回来,待在这儿太危险了。”
阿依古丽点点头,抱着孩子跟着艾力往山坳走。
脚下的瓦砾越来越多,每一步都要格外小心,稍不注意就会被尖锐的石块划破鞋底。
阿米娜走得慢,艾力就牵着她的手,时不时停下来等她,铁皮盒里的糖纸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在为这破碎的镇子奏一曲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