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公……
我顿时紧张站起身,“我外公的坟在潮汐村?!还、和另一个女人合葬了?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
银杏抚着胸口喘粗气:“叫,柳萤娘!萤火虫的萤!”
“柳萤娘……”我呆呆重复,“没错了,就是我外公!”
柳萤娘、就是宋淑贞口中的、柳姨,也是金爷爷刚才说的,柳妹子……
李大叔不放心地深深看了我一眼,接着又问银杏:
“你怎么跑西山上去了?宋家祖坟不是在枫树林那头吗?”
银杏愣住,心虚揉了揉胸口,掐腰尴尬道:
“我、潮生哥给他家祖先上坟,我不方便在旁边,就去别的地方随便溜达了一下,溜着溜着,就溜去了西山……”
什么溜着溜着,就溜去了西山,分明是宋潮生那王八蛋介意银杏,估摸又把银杏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拎东西苦力了,到地就找个理由把傻乎乎的银杏打发了。
银杏没地可去,只能在山里胡乱溜达。
这个杏子啊……总是不涨记性,委屈自己。
“我外公的坟具体在哪个方位,银杏你快带我过去看看!”我赶过去抓住银杏手腕,迫不及待地说道。
银杏点头:“好,我带你过去!”
银杏拉着我出门后,阿乞与李大叔相视一眼,犹豫一阵,也跟了过来。
“镜镜姐银杏姐,等我!”
……
西山,向阳的山坡上,一座高大的土坟前,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
石碑正面赫然写着:先考周公伯仁之墓、先妣柳母萤娘之墓。
右下方刻着:孝女宋小梨。
日期则是三十年前的春天……
阿乞对着墓碑上的孝女宋小梨几个字皱起了眉头:“宋小梨是谁?”
我则盯着那块墓碑,心下一片冰凉:“小梨,是宋淑贞的小名,宋淑贞生在梨子成熟季节,又打小就爱吃梨,所以外婆才给她起了小梨这个小名。”
这些事,还是我幼时,某一天趴在外婆怀里啃梨,外婆和我说的。
外婆那会子揉着我的脑袋,满眼慈爱地凝望我啃得满嘴是梨水的傻样,深长的目光似想透过我,捕捉到思念之人的几分影子……
“你啊,和你母亲小时候一样,都喜欢抱着梨啃,啃得满嘴都是。”
“可惜,外婆的小梨,再也回不来了。”
“镜镜,你知道么,其实你比你姐姐,更像你母亲……”
“你母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极有天分,活泼好动。成天就晓得追在外婆身后,拉着外婆的衣角不停喊阿娘……”
“罢了。从今往后,外婆有镜镜,就够了。”
除了我,没人知道外婆每年夏天都会看着院墙外梨树上挂的小青梨发呆……
宋淑贞也永远都不可能晓得,外婆在快离世那几天夜晚,还总是睡不踏实,时不时在梦里喊她的名字。
她每年的生日,外婆都会在堂屋后侧的神堂里给她祈福,一跪就是一整天。
可她呢,却盼着外婆死。
如今,甚至还认别人为父母……
柳萤娘的碑上刻着先妣,而我外婆的碑上,却只能刻上冰冷的:阴苗族先祭司、鬼师娘娘宋瑶芝之墓。
立碑人,只能写阴苗族全体族人。
外婆下葬这么久,前去祭奠外婆的族人络绎不绝,但偏偏宋淑贞与宋花枝,一次也没去看过外婆。
反观周伯仁与柳萤娘的墓前呢!
杂草地里,还留有黄纸的发白灰烬!
墓碑四周的蒿草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这对野鸳鸯的坟头,还特意被种满五颜六色、漂漂亮亮的小野花……
可见宋淑贞这些年来,一直在精心打理他们的坟地。
我强忍着想将他们坟头花薅光的冲动,攥紧双手,憋着眼泪,转身面向李大叔:“为什么我外公死后能与这个柳萤娘合葬!为什么宋淑贞要认这个柳萤娘为母亲?那我外婆呢,我外婆又算什么?”
直觉告诉我,李叔一定知道一部分隐情。
李大叔听我问了,双手背后沉沉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