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青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等村民们在村部前的打谷场上聚得差不多了,村长清了清嗓子,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乡亲们,今天去公社开会,带回来一个消息,大家伙儿得有个心理准备。”
他顿了顿,看着一张张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叹了口气。
“上头下了文件,从下个月开始,咱们去粮站买粮,得凭粮票了。”
“粮票?”
“啥是粮票?俺们庄稼人买粮还要那玩意儿?”
人群像被扔进了一颗石子,瞬间炸开了锅。
这个年代,农民虽然自己种地,但交完公粮,留下的口粮也就将将够吃。
谁家要是人口多,或者有个病有个灾的,都得拿钱去粮站买些返销粮。
现在突然说要粮票,那不是断了大家的后路吗?
村长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这政策不是针对咱们,是没办法的事。你们也知道,今年好些地方都遭了灾,颗粒无收,等着国家救济。咱们青山城的粮食,大部分都得运过去支援灾区。”
“另外,城里工人的供应也不能断,他们可不像咱们,能在地里刨食,在山里找补。所以,粮站的粮食,以后得优先供应城里人。”
这话一出,原本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不少。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轮到自己头上,谁心里能好受?
一个婶子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那我们可咋办啊?没了粮票,有钱也买不到粮,这要是口粮吃完了,一家老小不得喝西北风去?”
这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一时间,打谷场上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国家也不能让咱们农民饿死。”
村长提高了音量,给大伙儿打气。
“所以,今年的公粮任务,不变,不增加!这就是国家给咱们最大的体恤了!”
这个消息算是一剂安慰剂,让村民们紧绷的心弦稍微松动了一些。
只要公粮不增加,剩下的就都是自己的。
村长环视一圈,目光坚定。
“所以啊,咱们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地里的庄稼!离秋收还有一个多月,咱们努努力,把地伺候好了,让棒子多长几粒米,谷子多灌点浆,收成多一分,咱们的口粮就多一分!”
“我决定了,今年的秋收,咱们比别的村晚个十天半个月,让庄稼在地里多长长!”
“对!村长说得有理!”
“只能这样了,拼了!”
大家一听,觉得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农村人弄不到粮票,以后买粮的路算是断了,想活命,只能指望自家地里增产。
一时间,所有人的干劲都被调动了起来。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接连的干旱天气,让地里的庄稼早就见了颓势,玉米秆子瘦弱,叶子都有些发黄打卷。
想要增产,谈何容易。
最缺水的就是那几片离河最远的坡地,种的全是玉米。
唯一的办法,就是人工挑水去浇。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整个靠山村就动了起来。
这是一场与老天爷争食的战斗,谁也不敢懈怠。
青壮年劳力用扁担挑着两只半满的木桶,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坡上走。
上了年纪的,就在河边帮忙舀水。妇女们也没闲着,在地头帮着挖渠引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