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
几天了
我不知道。
在这不见天日的囚笼里,时间失去了意义。我只能根据柳随风出现的次数模糊判断。
他来得并不勤,每次总是带着那种恰到好处的关怀,喂我吃下不知名的汤药,替我更换伤处的敷料。
他的动作熟练而轻柔,甚至称得上体贴,可那冰凉的指尖每一次无意(或者有意)的擦碰,都让我从骨髓里感到恐惧和恶心。
我像一具失去灵魂的玩偶,麻木地承受着一切。反抗是徒劳的,甚至连自戕的力气都没有。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底一遍遍嘶吼那个名字:屈寒山!柳随风!恨意如同毒藤,缠绕着我几近崩溃的神智,是支撑我没有彻底碎裂的唯一支点。
还有……爹,娘……你们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是所有痛苦中最尖锐的一根刺。
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不需要看,只凭那逐渐清晰的、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我就知道是谁。我的身体先于我的意识绷紧,每一寸肌肉都发出无声的尖叫。
烛光亮起,驱散了黑暗,却带不来丝毫暖意。柳随风那张俊美却让我如见鬼魅的脸出现在视野里。他今日心情似乎颇好,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比平日那冰冷的嘲讽更令人心头发毛。
他照例先检查了一下我手腕的伤处,指尖轻轻按压,带来一阵细密的刺痛。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恢复得比我想象的慢些。他淡淡开口,语气像是评价一件物品,不过也无妨,横竖你以后也不需要再用剑了。
这话像一把钝刀,在我心口反复碾磨。
他好整以暇地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我脸上,那审视的眼神让我无所遁形。沉默了片刻,他忽然笑了,声音轻柔地抛出一个让我血液几乎冻结的消息。
你爹娘,我已经救下了。
我猛地睁大眼睛,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却被废软的身体死死拖住,只能急促地喘息,死死盯着他:……真的!
自然是真的。他俯身,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脸颊,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抹恶劣的、玩味的笑意,那么,萧秋水,我履行了我的承诺。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自己彻底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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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冲击和一丝虚妄的希望之后,是更深沉的恐慌和疑虑。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只有戏谑和一种猫捉老鼠般的从容。
如何证明我声音干涩,带着连自己都厌恶的颤抖,我……我如何知道你真的救下了他们而不是……而不是骗我
柳随风眉梢微挑,似乎觉得我的质疑十分有趣。他并没有动怒,反而用一根手指,慢条斯理地划过我因紧张而绷紧的下颌线。
证明他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萧秋水,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向我要求证明
他的手指缓缓下移,停在我的喉结处,看似轻柔,却蕴含着令人窒息的压力。
你爱信不信。他吐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击着我脆弱的神经,但我没必要骗你。一个武功尽废、众叛亲离的你,对我而言,除了这点新鲜有趣的滋味,还有什么值得我大费周章编织谎言的价值
他凑得更近,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用那种低沉而残忍的语调继续道:我手下有的是人,争先恐后想要为我卖命。我给你的,是一次额外的、于我而言并无多大必要的‘仁慈’。如果你连这点最基本的‘诚信’都拿不出来……
柳随风刻意停顿,欣赏着我骤然苍白的脸色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才慢悠悠地接上,语气骤然转冷:那这笔交易,就到此为止。我可以立刻派人,去完成屈寒山未竟之事。不过,我要提醒你……
柳随风的指尖用力,迫使我抬起脸,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寒光凛冽的眸子:若非我传信及时,此刻的浣花剑派早已鸡犬不留。若我此刻再下一道命令,你猜,你那双刚刚侥幸脱险的父母,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绝望的冰冷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主动权从未在我手里。
我就像他掌心的蚂蚁,生死荣辱,全在他一念之间。我所有的坚持和怀疑,在他绝对的力量和掌控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又可怜。
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闭上眼,泪水无法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滚烫地灼烧着皮肤,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能否……我听到自己破碎不堪的声音,带着最卑微的乞求,让我见见我爹娘……哪怕一眼……求你……
这是我最后一点可怜的奢望。
柳随风沉默地看着我,那目光像是要穿透我的皮囊,直抵我最狼狈不堪的灵魂深处。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可以。
我倏地睁开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但他接下来的话,再次将我打入深渊:但不是现在。等你真正学会什么叫‘顺从’,什么叫‘属于我’之后,我自然会让你见他们。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烛光在他身后投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现在,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做你该做的事。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巨大的屈辱感海啸般袭来,几乎要将我淹没、窒息。身体抖得不成样子,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