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可耻地、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丝微弱的希望——希望他真的会来。在这脆弱冰冷的深夜,我竟然那么想见他一面。
另一边却是更巨大的害怕——害怕见到他,害怕他冷漠的眼神,害怕重蹈覆辙,更害怕这一切只是我病中的一场荒唐错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吊瓶里的药液终于下去了三分之一。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握不住手机,既希望时间过快一点,又祈祷时间慢一点。目光不受控制地一次次瞟向大厅入口。
每一次自动门开合,都会让我的心猛地一提。
来的要么是步履匆匆的医护人员,要么是搀扶着病人的家属。
失望一次次落下,又伴随着下一次开门而重新提起。
也许他不会来。三千块买一个地址太荒唐了。他那样精明冷静的商人,怎么会做这种冤大头的事。
也许,那个陆哥根本不是他。只是巧合。
对,一定是巧合。
我努力说服自己,压下心底那阵尖锐的失落,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
就在这时,自动门又一次向两边滑开。
一阵裹挟着夜露寒气的风猛地灌入沉闷的大厅。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形挺拔,肩背宽阔,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却有些凌乱,甚至一边的领口都翻折着,像是匆忙间随意套上。
他微喘着气,额前的发丝被汗打湿了几缕,略显狼狈,却丝毫掩盖不住那份出众的冷峻气质。
他的目光如同锐利的探照灯,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和急切,猛地扫过整个嘈杂的大厅。
下一秒,那双深邃的眼眸准确无误地定格在我身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周围所有的声音顷刻间褪去,变得遥远而模糊。
我的世界只剩下他。
陆廷渊。
真的是他。
他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手背上的针头和旁边孤零零的吊瓶。
他的瞳孔骤然缩紧,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中,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随即,他大步流星地朝我走来,步伐又快又急,撞开了一个挡路的空输液架也浑然不觉,目光死死锁着我,仿佛怕一眨眼我就消失了。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他仿佛走了半个世纪。
直到他带着一身夜风的凉气,猛地停在我面前。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投下一片阴影。
我怔怔地抬头看着他,忘了反应,甚至忘了呼吸。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气息不稳,额角有细密的汗珠。那双总是淡漠疏离的眼睛此刻泛着骇人的红,里面翻涌着太多我读不懂的情绪——震惊、恐慌、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铺天盖地的心疼。
他死死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几乎是失控地伸出手,一把将我用力搂进怀里!
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臂弯却带着细微的颤抖。
清冽熟悉的雪松气息混着夜风的微凉,瞬间将我紧紧包裹。
我的脸颊被迫贴在他微乱的西装面料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剧烈无比的心跳声——砰!砰!砰!又快又重,敲打着我的耳膜,也敲碎了我所有的故作镇定。
他抱得那么紧,紧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甚至带着哽咽的沙哑嗓音,在我头顶重重响起,滚烫地灼烧着我的神经:
别睡……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2
他的怀抱太过用力,带着夜风的微凉和急促奔跑后的滚烫,两种极端的温度同时侵袭着我,让我僵在原地,无法思考。
那哽咽的、沙哑到极致的嗓音在我头顶重复,像带着钩子,狠狠扯痛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我懵了
脸颊紧贴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声震耳欲聋,一下下撞击着我的耳膜,也撞碎了我所有的伪装和坚强。
真的是他。
陆廷渊。
可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应该恨我吗恨我三年前那句我从来没爱过你,只是玩玩而已。
现在他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抱着我为什么声音听起来那么痛苦和……害怕
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我甚至忘了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