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市医院输液大厅依旧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疲惫的味道。咳嗽声、孩子的哭闹声、低声交谈混杂在一起,嗡嗡地响。
我独自缩在冰凉的塑料椅上,右手手背埋着针,透明的药液一滴一滴缓慢地往下掉,像永远也流不完。
脑袋昏沉得像灌了铅,每一次眼皮不受控制地耷拉下去,又都会猛地惊醒,强撑着抬眼去确认那还剩大半瓶的吊瓶。
不敢睡。
周围都是陌生人,有的有家属陪着,低声说着话,有的靠在一旁打盹,只有我,只有我是一个人。
生病时的孤独和脆弱被无限放大,鼻子发酸,只能用力吸一下,把那股委屈憋回去。
就在这时,对面一道灼灼的视线让我下意识抬头。
隔着一排座椅,对面坐了个染着奶奶灰发色的帅哥,穿着潮牌,正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表情活像见了鬼。
【我的老天奶!这不是陆哥手机屏保上的那个女人!】
一道清晰又夸张的声音猛地砸进我几乎停转的脑子。
我愣住了,茫然地眨了眨眼。
幻听烧糊涂了
我下意识像吃瓜群众一样,偷偷四下乱瞄,想找出他心声里说的那个屏保上的女人。
这大厅里人满为患,说不定是哪个角落藏着故事。
【大半夜孤零零一个人输液,陆哥知道不得心疼死】
那道声音又响起来了,语气里带着一种发现惊天大秘密的兴奋和幸灾乐祸。
我僵住了,血液好像凝滞了一瞬。这声音……好像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它直接出现在我脑海里
而对面那个帅哥,的的确确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盯着我,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摩挲。
【我现在给陆哥打电话,他不得飞奔过来】
心跳骤然失序。陆哥哪个陆哥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他……姓陆。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三年前分手时话说得那么决绝,他那样骄傲一个人,怎么还会留着我的照片当屏保又怎么可能为我心疼
一定是生病出现幻听了。我努力说服自己,试图忽略心底那丝不该冒头的、微弱的悸动。
却见对面那帅哥眼神飘忽了一下,忽然做贼似的举起手机,摄像头不偏不倚,正对着我的方向。
咔嚓——
极其轻微的快门声,在一片嘈杂里几乎微不可闻,却像惊雷一样炸在我耳边。
他偷拍的人……是我
我彻底懵了,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阵阵眩晕。真的是我他口中的陆哥……
巨大的荒谬感和混乱席卷了我,我甚至忘了去质问对方为什么偷拍。
正呆滞着,又一道心声清晰地传过来。
只见那帅哥埋着头,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嘴角还勾着一抹敲竹杠成功的坏笑。
【陆哥,快看我在医院遇到了谁。】
【她是不是你手机屏保上的那个女人】
【她一个人在输液大厅哦,身边都没有人陪。】
【我怎么知道她生了什么病反正没人陪她。我看她好困,好几次都要闭上眼睛打瞌睡,又时不时猛地睁开眼,看一眼吊瓶。】
【是不是心疼得心都要碎了】
【啊你问哪家医院】
【这么重要的消息当然得花钱买啊。】
【三千块,速转钱。】
我看着他几乎不加掩饰的动作,听着那串理直气壮讨价还价的心声,最后一丝怀疑被打消了。
我真的……能听见他的心声!
而这个认识,让一股巨大的恐慌和不知所措瞬间攫住了我。
他口中的陆哥,百分之九十九,就是陆廷渊。
那个三年前被我狠心推开,分手时眼底结冰,说苏晚,但愿我们再不相见的男人。
他怎么会……还留着我的照片
他……会来吗
心跳如擂鼓,一声声撞击着耳膜,甚至压过了周遭的所有噪音。药液仿佛流得更慢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煎熬。
期待和恐惧两种情绪疯狂撕扯着我。
一边是可耻地、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丝微弱的希望——希望他真的会来。在这脆弱冰冷的深夜,我竟然那么想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