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一章（第1页）

陈默，公司结构调整，你被优化了。这是补偿金，收拾东西吧。张经理轻蔑地把离职协议扔桌上，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只会干活，不会做人。陈默愣在原地，翻遍手机，却不知该向谁诉说这份屈辱。

-----

1

滚蛋吧，老实人！

陈默，来一下小会议室。

张经理那颗油光水滑的脑袋从工位隔板上面探出来，声音听着跟往常没什么两样，甚至还有点过分温和。可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敲代码的动作立马停了。

这几天公司气氛怪怪的，裁员的风声传得沸沸扬扬，搞得人心惶惶。我们这种技术岗本来觉得还算安全，可张经理这笑面虎突然点名，准没好事。

我磨磨蹭蹭地站起来，眼角瞟见旁边工位的几个同事都低着头，假装忙得不行，没一个人敢看我。这世道，唉。

小会议室里就我们俩，空调冷气开得足，我胳膊上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张经理笑眯眯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坐，别紧张。

他自己先一屁股坐下，肥胖的身躯把椅子压得吱呀一声。他没急着说话，先是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枸杞保温杯，吹了吹，吸溜了一口，然后才把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那眼神，怎么说呢，像看一块用抹布，用完就该扔了。

陈默啊，你也知道，最近公司业务调整，架构优化……他开场白一套一套的，说得特别顺溜，你这个岗位呢，公司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嗯，取消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后面他说啥我都听不清了，就看见他那两片厚嘴唇一开一合，跟慢镜头似的。

……公司会给你N+1的补偿，按照劳动法来，绝对不会亏待你。手续人事那边会帮你办，今天就……他顿了顿，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脸上那点假笑也收起来了，语气带着一种轻飘飘的蔑视，收拾东西吧。

一份冰冷的离职协议被他又往前推了推，差点蹭到我胸口。

我今天就滚蛋

我愣在那儿，血液好像一下子冻住了，手脚冰凉。嗓子眼发干，想说什么，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这几年我在这公司当牛做马，996是常态，关键时刻连续通宵熬方案也有过，功劳全是他的，黑锅全是我背。现在一句岗位取消，就想把我打发了

张经理看我这副呆样，似乎更不耐烦了，身子往后一靠，椅背又发出一声呻吟：陈默，别怪我。要怪啊，就怪你自己只会埋头干活，不懂人情世故。这社会就这样，光有技术顶屁用得会来事儿！明白吗

他这话像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我心里最憋屈的地方。

是啊，我只会干活。我不会像他那样溜须拍马，不会抢功，不会把别人的创意说成自己的。我就活该被一脚踢开。

一股火猛地窜上来，烧得我耳朵嗡嗡响。我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掐进手心，疼得我稍微清醒了点。

我想骂人，想把这桌子掀了！可我骂什么呢跟他撕破脸有什么用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通讯录……我脑子里甚至闪过这个念头，翻遍手机，我能找谁诉苦老家爸妈除了让他们干着急睡不着觉，还能怎样朋友大家都一样是社畜，谁比谁容易

一瞬间，那种铺天盖地的孤独感把我淹没了。真就像那句话说的，翻遍所有通讯录，找不到一个可以打扰的人。千种委屈万种苦，只能自己硬咽下去。

我看着张经理那张令人作呕的脸，突然连吵架的力气都没了。

算了。

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我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来，努力让发抖的手稳住。我拿起笔，没再看那份协议具体写了什么霸王条款，直接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在纸上，沙沙的响，像给我这憋屈的几年画上了一个屈辱的句号。

这就对了嘛。张经理脸上又堆起了笑，一把将协议抽回去，好像怕我反悔似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出去交接一下工作，收拾东西吧，动作快点，影响不好。

我没理他，转身推开会议室的门。

外面的同事齐刷刷地抬头看我，眼神各种各样，有同情，有庆幸，也有事不关己的冷漠。我谁都没看，径直走回自己的工位。

人事部的动作快得惊人，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一个小姑娘面无表情地递给我一个纸箱，还有一个文件袋，里面是离职证明和补偿金协议之类的东西。

电脑密码取消一下，私人东西拿走，公司物品留下。她的声音平板无波，像机器人。

我默默地清空抽屉。几本技术书，一个用了好几年的保温杯，一盆快养死了的绿萝。东西少得可怜，一个纸箱都没装满。

抱着箱子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扔出去的垃圾。阳光明晃晃的，刺得我眼睛发酸。回头看了一眼这栋熟悉的写字楼，心里空落落的，还有点发懵。

这就……失业了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我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去。回家那个租来的小单间，现在回去只能面对四堵墙和焦虑。站着发了一会儿呆，我最终决定先去地铁站。

抱着纸箱挤地铁，周围的人都行色匆匆，没人多看我一眼。也是，这年头，抱着纸箱离职的人太多了，不值钱。

心情低落到了谷底。想想下个月的房租，想想银行卡里那点可怜的存款，N+1也撑不了多久。妈的，张磊那个王八蛋！抢了我那么多功劳，最后就这样把我踹了！我真恨不得……

脑子里正乱糟糟地想着，没留神脚下，踩空了台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纸箱脱手飞了出去，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撒了一地。书、杯子、那盆可怜的绿萝摔得粉碎，泥土溅得到处都是。

操！我忍不住骂了一句，狼狈地蹲下去捡。

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就在我手忙脚乱的时候，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帮我把那几本浸了脏水的技术书捡了起来，轻轻抖了抖灰。

我抬头一看，是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妆容精致，气质干练，一看就是那种精英范儿。她旁边还跟着个助理模样的人。

谢谢……我有点尴尬，赶紧道谢。

不客气。她声音挺好听的，目光落在那几本书的封面上——《深度学习进阶》、《神经网络原理》、《AI算法优化实战》……都是些硬核技术书。

她眉毛挑了一下，似乎有点意外，又看了看我这一身落魄样和撒了一地的东西，了然地问：刚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