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灼灼刚想掏出那张诡异的糙纸——
“咕噜噜……”
裴照晚怀里的饕餮罐突然发出一阵怪异的肠鸣般的声响!
罐身再次发烫,里面竟隐隐约约传出断断续续、带着无尽怨念的嘶吼:“朕……朕要当皇帝……”
裴照晚脸色一变,赶紧“啪啪”拍着罐壁:“闭嘴!再闹就不给你铜钱了!饿着!”
然而罐身的赤芒非但不减,反而更盛!一股吸力陡然爆发,“嗖”地一下,竟将柜台上的黄铜算盘吸得离地而起!
“哎呀!我的算盘!”裴照晚吓得花容失色,饿虎扑食般扑过去死死按住躁动的罐子,声音都尖了,“你这贪吃鬼!连算盘都要吞!那是值钱家伙!”
林无咎眉头微蹙,快步绕过柜台。
他伸出那只缠着纱布、指端却萦绕着一缕幽蓝幽灵力的手,指尖在滚烫的罐壁上轻轻拂过。
幽蓝扫过之处,罐身躁动的红光如通被冰水浇熄,迅速暗淡下去。
“这罐子吞了恶念深重的残魂,需要净化符暂时压制。”
林无咎从抽屉深处取出一张符纸,指间幽冥火一闪,符纸“噗”地自燃,化作一道清光印在罐身上,“裴姑娘,最近这罐子……离那些怨气冲天的地界远些。怕是……要生变故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裴照晚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把安静下来的罐子搂得更紧。转头又想起正事,对着陶灼灼柳眉倒竖:“四十五枚!记牢了!三天!少一枚,我就拿你那宝贝核桃匣抵债!”
陶灼灼刚想拍胸脯保证,客栈门口的光线被一道身影挡住。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人影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个朴素的青瓷碗,面容清俊——竟与陶灼灼在阴律殿镜池中瞥见的那个捧碗少年的虚影,足足有七八分相似!
此人正是天机十二坊中主管人间驱邪的寅坊坊主——薛停舟。
他目光扫过客栈内,一眼就锁定了陶灼灼,脸上顿时绽开一个纯粹的笑容:“哎呀!这位姑娘!你瞧见我的碗了吗?就这个!”
他晃了晃手中的幻影,“刚才一转身就不见了!急死我了!”
林无咎见到他,不由笑道:“薛坊主,你这丢碗的毛病何时能改?上回在白虎原,碗被小乞丐顺走当玩具,这回又丢在哪儿了?”
薛停舟苦恼地挠挠头,一脸茫然:“我……我就放这儿……咦?”
他话未说完,裴照晚怀里的饕餮罐竟又“嗡”地一声轻颤,罐口红光闪烁,如通嗅到猎物的野兽,直勾勾地对准了薛停舟腰间挂着的乾坤袋!
裴照晚如通护崽的母鸡,抱着罐子“噌”地跳开三尺远,警惕地大喊:“薛停舟!离我的罐子远点!别让它又乱吃东西!”
薛停舟被她一吼,懵懵懂懂地打开自已的乾坤袋,往里一看,顿时眉开眼笑:“啊哈!原来在这儿呢!吓我一跳!”
他乐呵呵地把青瓷碗又往怀里搂了搂,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
陶灼灼看着薛停舟那张与镜池少年酷似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怀中藏着秘密的核桃匣,再想起林无咎说见过斗笠少年……她刚想再问——
“咳咳!”
林无咎适时地咳嗽了两声。引起了裴照晚的注意。
陶灼灼想了想,还是没讲话说出口,“我……我该回丑时道了!”
她蹭地站起身,语速飞快,“铜钱!三天!一定还!”
转身就走,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客栈门口。
刚踏过奈何桥的石板,一股冰冷粘稠、混杂着核桃特有甜腥气的阴风,猛地从丑时道方向扑面而来!与那斗笠少年留下的气息,一模一样!
陶灼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抬头——
在丑时道那浓得化不开、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阴影尽头,那道戴着巨大斗笠的身影,如通凝固的雕像,悄无声息地矗立在那里。
斗笠下沿,两点猩红的光芒隐隐闪烁,如通毒蛇的瞳孔,死死地、贪婪地,钉在她紧抱着的核桃匣上!
他手中的傩面,正如通心脏般,一下一下,散发着不祥的、血髓般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