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开陶灼灼的手,动作看似嫌弃,力道却轻得很。
把那块“糖抹布”塞回她怀里:“罢了,念你初犯,随我去奈何桥,我替你向阿箬分说。不过——”
他话锋一转,指了指那口冒着香气的“幽冥火炼魂器”,“今日之事,若敢泄露半字,罚你去丑时道分拣执念物三个月!”
陶灼灼点头如小鸡啄米,眼睛却像粘了糖丝,黏糊糊地瞟向陶锅里蹦跶的栗子:“冥主大人,那……那您锅里炼的‘魂’,能分我一颗尝尝么?人间的栗子……我还不知啥味儿呢。”
晏无渡耳尖腾地染上一抹红,佯装不耐地从锅里抓了一把塞她怀里:“拿着!堵上你的嘴!”
热乎乎的栗子烫得陶灼灼指尖发麻,心里却美滋滋的。刚想道谢,奈何桥方向就传来孟婆阿箬穿透力十足的怒喝:
“陶——灼——灼——!都什么时辰了?!汤里的酸苦残念都快结成麻绳啦!”
两人匆匆赶到奈何桥,果然已乱成一锅粥。
一个刚饮完汤的老鬼正抱着桥头石狮子,哭得稀里哗啦:“娘子啊!我给你买的王记陈醋呢?你不是最爱喝那一口吗?”
说着就往石狮子身上扑,吓得那石狮子的魂影都快从石头里蹦出来了——这老鬼生前是个醋坊掌柜,本该被汤洗去的“求不得”执念,此刻被未过滤的残念勾得汹涌澎湃!
阿箬气得用桃木簪把汤锅敲得“梆梆”响:“灼灼!用凡布滤汤的后果你可知晓?!这百鬼残念若缠上你,你那小核桃本l怕是要裂成八瓣!”
陶灼灼缩着脖子要认错,晏无渡却已上前一步,从容地拿过那“糖抹布”,面不改色道:“阿箬莫急。此乃我命她取来的‘粗纱滤魂布’,今日残念过重,先用此布粗滤一道,稍后本座自会亲督细滤。”
阿箬瞄了瞄晏无渡袖口沾的糖壳,又瞥了眼陶灼灼鼓鼓囊囊的怀里,嘴角似有若无地抽了一下,最终化作一声认命的叹息:“罢了罢了,下不为例。”
转身去安抚那抱着石狮子喊“娘子”的老醋鬼。
危机暂时解除,陶灼灼蹭到晏无渡身边,小小声:“多谢冥主大人救我狗命……”
晏无渡别过脸,只留给她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本座只是不想轮回台被你掀翻了。”
可他藏在袖中的指尖,却飞快地、轻轻碰了碰她被风吹得通红的耳廓,又触电般缩回,“时辰误了,东西也拿错了,罚你去丑时道分拣执念物三个月,权当将功补过。”
陶灼灼小脸顿时垮成了核桃皮。
没等她讨饶,手心被塞进一颗剥好的、圆滚滚、热乎乎的栗子。“丑时道阴寒,”
晏无渡语气硬邦邦,眼神却飘向别处,“拿着暖手。记着,分拣时手别太欠,尤其碰见带纹路的东西——特别是刻核桃纹的!不准碰!不准问!”
说最后一句时,他目光沉沉扫过陶灼灼怀里那片还泛着微红余韵的傩面碎片,指尖的凰火倏地烧了起来,将那碎片烧了个干净。
陶灼灼揣着栗子和记肚子嘀咕,抱着核桃匣一步三回头地往丑时道蹭。
怀里的栗子暖融融,匣中的碎片却越来越烫,像个不怀好意的小火炉。
刚蹭到道口,身后传来晏无渡清冷的声音,遥遥传来:“陶灼灼,若遇麻烦……可往午时道走。”
她回头望去,奈何桥边玄衣翻飞的身影已不见,石桌上那口惹祸的陶锅也消失无踪,唯有那片诡异的傩面碎片残留的红光,在阴雾中一闪而灭,像只无声窥伺的眼睛,提醒着她,这碎片背后,藏着连冥主都讳莫如深的凶险。
这厢惊魂未定,丑时道深处已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脆利落、公务味十足的女声:
“此处可是丑时道?天机十二坊酉坊弟子奉命巡查,追查扰乱人间的器物成精案,闲杂人等避让——”
酉坊?!
陶灼灼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就是专管抓她这种“器物成精”的衙门吗?!
她抱着核桃匣就想开溜,慌乱间,“啪嗒”一声轻响——刚顺来的那片傩面碎片掉了!
红光微弱地一闪,竟像水滴入沙般,悄无声息地融进了旁边的执念堆里,再也寻不见踪迹。
而那催命般的脚步声,伴着酉坊弟子腰牌碰撞的轻响,已清晰可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到入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