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那瓶东西的气味从门缝里漏出来,苦得我舌根发麻——和我在预言幻象里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们谈了很久。我蹲得腿都麻了,直到听见父亲说:去准备吧。
陆沉走出来时差点踩到我。
珊珊?他一把拽起我,你在这干什么?
月光照在他脸上,嘴唇白得不像活人。我伸手去摸他喉咙,被他抓住手腕。
你喝了什么?
药。他松开我,转身就走,回去睡觉。
我追上去拽他袖子:吐出来!快!
别闹。他甩开我,力气大得惊人,我还有任务。
我看着他大步走远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养的那条猎犬——它误食毒老鼠那天,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地冲进树林,死都不肯死在我面前。
书房门还开着。
我溜进去的时候,父亲已经不在屋里了。那个小瓶子倒扣在托盘上,杯底还剩几滴液体。
我舔了一下。
苦杏仁的味道在舌尖炸开,紧接着眼前一黑——
我看见陆沉站在东城门上,背后是烧红的天空。他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枪响的瞬间,我跌坐在地上,满嘴都是血腥味。不是幻觉,是我把舌头咬破了。
窗外传来急促的哨声。粮仓的火还没灭,又一处火光窜了起来。周默的人比预计的动手更早。
我擦掉嘴角的血,突然明白父亲要干什么了。
他要陆沉死。
但不是被敌人杀死。
是要他像个叛徒一样,当众自尽。
5
阁楼的地板在脚下吱呀作响,我咬破手指在羊皮纸上画下最后一笔。血珠渗进纸纤维里,周默仰面倒在鸢尾花丛中的画面渐渐成形。他的胸口插着半截断剑,和我三岁时第一次预见的死亡场景一模一样。
小姐!
老侍女的尖叫吓得我差点打翻墨水瓶。她手里的烛台晃得厉害,蜡油滴在我刚画好的画上,把周默的脸烫出一个窟窿。
您在干什么?她一把抓住我流血的手指,这是禁术!会要了您的命!
我抽回手,血抹在裙摆上:反正都要死。
胡说!她突然哭了,浑浊的眼泪砸在画上,紫色的鸢尾花晕染成一片沼泽,老爷他。。。他给陆沉少爷喝的是。。。
我知道。我打断她,杏仁味的毒药,发作时会让人产生幻觉。
老侍女像被掐住脖子一样噤声。烛光在她皱纹里跳动,我突然发现她比去年矮了半头,背驼得像只虾米。
您逃吧。她突然跪下,干枯的手指死死攥着我的裙角,从后花园的密道走,老奴。。。老奴帮您拖住他们。
我摇摇头,继续蘸血画画。下一张是陆沉,他站在城墙边缘,背后是血红的落日。
这座宅子就是我的子宫。我轻声说,我早在十六年前就死在了第一次呼吸里。
老侍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在抖。等她缓过气,从怀里摸出个小布袋:那至少。。。至少把这个带上。
布袋里装着三颗黑色药丸,闻着像晒干的苔藓。
能暂时压制您的预知能力。她哆嗦着帮我系在腰带上,待会儿城门口。。。您别看。
我捏起一颗药丸对着月光看:父亲知道你给我这个吗?
她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摇头。
为什么帮我?
老侍女抬起浑浊的眼睛看我:您母亲。。。她临死前。。。
阁楼的门突然被踹开。
陆沉站在门口,军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上全是血。他的瞳孔缩得极小,像针尖一样盯着我。
找到你了。他的声音很奇怪,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跟我走。
老侍女挡在我前面:少爷!您清醒一点!
陆沉一把推开她。老太太撞在书架上,一摞古籍哗啦啦砸下来。
你干什么!我扑过去扶她,却被陆沉拽住胳膊。他的手指烫得吓人,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父亲说。。。他机械地重复着,带你去东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