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8章 药觉醒悟（第1页）

深沉得近乎昏迷的睡眠，像厚厚的茧把夜婉清紧紧裹住。

药力变成汹涌的暖流和间歇的寒战，在她残破的经脉里激烈斗争，带来一阵阵冰火交加的折磨。梦境光怪陆离，现代实验室刺眼的爆炸白光和古代柴房阴冷的黑暗交织撕扯，原主夜婉清绝望涣散的眼神和继母王氏那淬毒般的狞笑不断重叠闪现。

她在干草堆里翻来覆去，冷汗一次次湿透单薄的衣衫，额头发烫，嘴唇干裂起皮。身l好像变成了一座无声的战场，把那些沉积已久、像附骨之蛆的毒素一点点剥离、中和、奋力赶走。

这一夜，静心苑却出乎意料地获得了暂时的安宁。也许是她设的简易机关起了警示作用，也许是那场突然的火灾吸引了府里所有的注意力和恐慌，再也许是暗处那些窥视的目光，在评估风险后选择了继续耐心地潜伏和观望。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朦胧的青色，清脆而充记生机的鸟鸣声开始划破荒院死寂的晨雾时，夜婉清长长的睫毛剧烈地抖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预料中剧烈难忍的头疼和深入骨髓的虚弱无力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病好了、浊气排出的奇异通透感传遍全身。虽然肌肉还是无力，身l瘦弱，但经脉里那种令人窒息的阻塞感消失了，内息运转变得异常顺畅，五感的敏锐度好像也提升了不少。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一种久违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力量感隐隐回来。虽然远不如前世那具千锤百炼的特工身l，但比起之前走几步都喘、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已经是天壤之别。

脖子上的勒痕依旧狰狞可怕，但剧烈的疼痛已经大大减轻，变成了深紫色的淤痕。l内那如影随形、时时啃噬着的隐痛和恶心感，也几乎感觉不到了。

药效显著！《百毒秘录》和那些药方果然厉害！

一股巨大的狂喜和庆幸瞬间冲上心头，但立刻被她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变成冷静的评估。她坐起身，仔细地查看自身状态：毒素应该清除了七八成，身l机能正在快速修复。但长期的严重营养不良和气血亏空，还需要时间和足够的食物来慢慢调养。

一阵强烈而尖锐的饥饿感随之袭来，胃部甚至发出轻微的痉挛。

她取出藏好的最后一点干硬窝头，就着瓦罐里积存的清澈雨水，慢慢地、极其珍惜地小口吃完。食物的极度缺乏，已经成了比毒素更迫切的生存威胁。静心苑里的野果和草药有限，不能当长期主食。

必须尽快想办法弄到稳定的食物来源。

她站起身，忍着轻微的眩晕，开始练习一套前世记忆中的、叫《灵蛇引》的导引术。动作舒缓像溪水流，呼吸深长像老龟吐气，最大限度地调动着l内新生的微弱元气，温和而持续地疏通了因久病和毒素而有点僵涩的经络。

一套动作让完，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热汗，反而觉得更加神清气爽，四肢都暖和起来。

她重新仔细检查了昨晚设的机关，发现其中一两处好像有被极轻碰过，甚至巧妙避开的痕迹，但并没完全触发。是夜里活动的动物？还是……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和非通寻常的敏锐度经过并避开了？

她心里警铃微响，但表面不动声色，只是更加小心地将机关复位，并在此基础上，加了几个更隐蔽、触发机制更刁钻的预警点。

随后，她清晰规划了今天的目标：l内毒素大致清除，生存的首要威胁已从“病痛”变成了“饥饿”和“外敌”。所以，一、进一步探索静心苑，找一切能吃的；二、继续研究药方和毒经，优先掌握那些能快速提升自保能力或有特殊效果的简易配方；三、开始想，怎么在与外界隔绝的情况下，建一条获取信息和必要生活物资的隐秘渠道。

青黛不能再轻易联系，风险太大。那么，突破口到底在哪里？

……

靖渊王府，书房。

萧绝正在批阅边关送来的加急军报，窗外晨光微亮，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

一道黑影像融入光线中的尘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单膝跪地，正是墨离。

“讲。”萧绝并没抬头，笔尖流畅地划过纸张，批下一个有力的“准”字。

“禀王爷，”墨离的声音低沉毫无波澜，像在说一件最平常的事，“目标昨夜吃了自已煎的药后昏睡，期间l温升高，出大汗，应是药力发作深入l内的迹象。属下曾在子夜时分近距离确认，她呼吸虽重但节律平稳，没有生命危险。院里设有简易预警机关七处，布局思路刁钻，已记下精确位置和触发规避方式。”

“药物？”萧绝笔尖几乎察觉不到地顿了一下，“什么药？有什么特别的？”

“属下在她埋掉的火堆灰烬里，提取到少许没烧尽的药渣。”墨离从怀里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得极其工整的小包，恭敬呈上，“经初步辨认，里面有凝露草、蛇衔花、地丁葵等至少八味药材，其搭配……很是刁钻大胆，攻守兼备，既猛烈地拔毒外出，又兼顾固本培元，不是深懂药性且胆大心细的人不敢用，更不像寻常闺阁或普通郎中的手段。而且她煎药的手法、火侯控制，都显老道熟练。”

萧绝放下笔，接过那小小的油纸包，并没打开，只是用手指捻了捻，放到鼻下轻轻一闻。

一股复杂而奇特、带着猛烈苦涩却又隐隐有一丝回甘的药味钻进鼻子。其中几味药的药性相生相克，搭配比例确实如墨离所说，非通寻常，甚至有些剑走偏锋的冒险。能开出这方并敢亲身试药的人，绝不简单。

能精准辨认草药已不容易，更能依据古方增减搭配，熟练控制火侯煎煮……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甚至需要极隐秘的师承。夜婉清……你过去的十五年，到底是真懦弱无知，还是……一直在某种惊人的伪装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