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客

第2章 宗门边陲（第2页）

“借坐一席不？”他放低语气，带着些许诚意。

苏婉儿抬眸，黑白分明的眼中浮光流转。她点了点头，让出半块石阶。

气氛一时沉默，唯有远处虫鸣伴随饭团嚼碎的声音。良久，苏婉儿主动道：“你很特别。杂役院中，少有人这样帮人提醒。”

牧尘认真道：“行走宗门，提防是本能，互助才有活路。苏姑娘孤身一人，须小心外人算计。”

“你为何关心我？”苏婉儿的直率出乎牧尘意料。她眸光清澈，言语间却带着多年防备形成的冷锐。

牧尘咬下一块饭团，没有立刻回答。他想起往昔凡尘带来的那些因果和温情，淡淡道：“也许只是看你很像我侄妹。她也是孤身一人，喜欢药草，怕冷。”

这谎言虽无中生有，却在牧尘心中泛起前尘淡淡的愧意。苏婉儿不再追问，只收紧药篓带，声音微微低缓：“我自已能照看自已。”

没有多余废话，两个身处宗门底层的少年，已然心照不宣地各自守住心中的距离。

午后时分，忽有门外喧哗传来，夹杂着叫骂与求饶。众弟子循声望去，只见两名外宗少年抬着一人，狼狈拖入药田。那人记脸青肿，身披血衣，显然遭人殴打，身上衣带隐隐有魔宗符文残痕。

许尧等人见状，纷纷退避三舍。巡查长老沉声喝退众人，将那少年拖进小帐。众杂役低声私语，“又是魔宗细作么？”“这等事最好避远……”

苏婉儿目光微动，秋水眸光难掩镇静。她心念一动，迅速把手中药草收入篮中，便欲悄然远离。牧尘却没有转移视线，他听到那受伤少年嘴里低喊：“牧尘……救我……”

短短一句，众人皆愣。牧尘心头一震，在记忆深处翻出某个模糊感应。那声音虽嘶哑，却分明带着熟悉的情谊。是前世好友叶青河？

但叶青河不是早年失踪、传闻已亡？为何此刻出现在杂役院，还沾染魔宗余孽？危机如通毒蛇，悄悄探出獠牙。

许尧悄声道：“牧尘，你与那人识得？别多事，沾染魔道枝节，后果自负。”

巡查长老怒道：“与魔宗通党，一律关押处置！谁敢私交，一并发落！”

众人噤若寒蝉，那受伤少年却仍然死死盯着牧尘，嘴唇蠕动。

牧尘装作不识，只冷静移开目光，心头却浮起汹涌波澜。他明白此时主动搭救，只会连累自已，也会招来宗门猜忌。此处是权力交锋最底层，任你有天大因果，也得小心蛰伏，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饭后杂役们又回到田间劳作，却都忧心忡忡。不时有外宗弟子穿行巡视，气氛愈发紧张。牧尘着力于采药动作，眼角余光继续观察执事小帐的风吹草动。长老们反复低语，似乎在策划如何将魔宗余孽彻底清理。

忽然，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仙风道骨地走入田边。此人衣袍整肃，佩剑随身，举止温文尔雅。其后有人低声道：“是顾长风，内宗首座亲弟，天宗外门未来掌权者！”

顾长风巡视片刻，目光不经意地掠过牧尘与苏婉儿，声音温和却带着威严：“近来宗门多事，各位杂役须守本分。若有功过，必有奖惩。药田采集细节，今日额外检查，诸位尽心。”

言罢，顾长风随意扫过地上一株杂草，却双指一捻，淡笑道：“此乃‘小地护灵’，杂草外皮，实可制辟毒丹。诸位若有异议，不妨请教丹修的苏婉儿。”

众人惊讶，苏婉儿却镇定点头，解释道：“此草入药需两年生，摘取恰在此时。”

顾长风轻轻点头，眼角却带着一抹难以琢磨的意味，接着跨步继续巡视。许尧一伙在背后低声议论：“这等权贵弟子，怎会突然关注药田底层？怕是风雨将至。”

牧尘心头一紧，留意到顾长风在分派药田新一轮定期清查。他低头认命，却愈发谨慎地书写下每一株药草采集的明细，生怕为人所趁。脑中浮现叶青河的事，宗门表面的平静下，似乎蘸了血的锋刃即将划破所有表象。

夕阳西斜，天色渐暗。杂役弟子陆续散去，余下牧尘与苏婉儿二人。她收拾篮子，准备离去。余晖下，牧尘忍不住轻声道：“你不怕与我多谈，惹祸上身？”

苏婉儿轻浅一笑，怅然：“祸福难料，一味躲避，终非长久之计。”

牧尘沉默良久，只觉脚下一层湿软的泥土似将人死死困住，命运轮回间，有些因果注定难以避让。

他回头望一眼东山脚下那间灯火迷离的小帐，心知自已终究无法袖手旁观。残阳映照下，院外石板路上血色斜影绵长，而明日的宗门风波已悄然在夜色深处暗涌。

牧尘缓缓迈入暮色，将那抹不安压入心底。他知道，今日只是一场微风，真正的风暴将在这宗门边陲徐徐酝酿。而他和苏婉儿，都已经无法抽身，只能随时代洪流，与命运狭路相逢。

不远处的林间，夜莺初啼。牧尘的身影与夕光交叠在一起，预示着全新的旅途已经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