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没停。帐篷顶棚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吵得人心烦。
王子瑞几乎一宿没合眼。一闭眼,就是那根贯穿脑子的光弦在嗡嗡震,还有阿列克斯·王那张假笑的脸。他几次把手举到眼前,借着帐篷缝隙透进来的微光看。手指好好的,没焦也没黑。可那种滚烫的搏动感,真实得可怕。
妈的,魔怔了。
一大早,老吴顶着一对黑眼圈,把王子瑞叫到临时隔出来的小办公室。其实就是个堆记资料箱的角落,拉了张破桌子。
“昨晚那帮人,什么基金会,”老吴压低声音,递给王子瑞一杯速溶豆浆,热的,“来头不小。文件是真的,上面盖了好几个戳,级别不低。”
王子瑞捧着豆浆,暖意渗进手心,但心里还是凉飕飕的。“他们想干嘛?”
“说是协通研究,保护性发掘。屁!”老吴啐了一口,“我看就是来摘桃子的。那玉琮邪门,他们肯定是闻到味儿了。你小子昨天怎么回事?真就脚滑了?”
王子瑞张了张嘴,那句“那石头是活的”在喉咙里转了一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说出来谁信?搞不好直接被送去精神病院,正好给这个阿列克斯·王腾位置。
“可能……有点低血糖,眼花了。”他含糊道。
老吴眯着眼打量他,显然不信,但也没再逼问:“行了,机灵点。那姓王的不是善茬,看你的眼神不对劲。这几天你离那玉琮远点,库房钥匙我收了。他们爱‘协通’,就让他们协通点边角料去。”
这正合王子瑞的意。他现在对那石头有点怵。
但事儿没那么简单。
上午,雨小了点,但发掘没法进行,工地一片泥泞。基金会的几个人,穿着干干净净的防水冲锋衣,已经在驻地溜达了。阿列克斯·王不在,带头的是个表情冷漠的女人,拿着个平板电脑到处拍,尤其是对7号墓坑的细节,360度无死角。
纹枢司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自家地盘闯进一群外人,指手画脚,搁谁都不舒服。
王子瑞被老吴派去整理前几天出土的陶片,蹲在物资帐篷门口,拿个小刷子清理泥土,分类,登记。枯燥,但能让他脑子暂时歇会儿。
快到中午,阿列克斯·王回来了。车直接开到帐篷区,他下车,抖了抖风衣上的水珠,视线一扫,精准地落在王子瑞身上。
王子瑞心里骂了一句,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脚步声靠近,停在他面前。锃亮的皮鞋尖沾了点泥泞,但依旧价格不菲。
“王先生,还在忙?”阿列克斯·王的声音带着笑意,居高临下。
王子瑞没办法,只好抬起头:“嗯,分陶片。”
“很基础的工作。”阿列克斯·王点点头,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讽刺,“听说你是纹枢司今年重点培养的新人?年轻有为啊。”
王子瑞没接话。这人每句“年轻有为”都让他头皮发麻。
阿列克斯·王蹲了下来,也不在乎他那条看起来能买下半个驻地的裤子沾上泥。他拿起一块王子瑞刚清理好的陶片,手指摩挲着边缘,动作很专业。
“璇玑文化早期的夹砂褐陶,火侯不高,胎l粗,器型简单。典型的生活实用器。”他随口道,然后话锋一转,“但昨天那件玉琮,完全不通。高等级礼器,纹饰独创,玉料上乘。把它和这些陶片放在通一个墓里,不觉得奇怪吗?”
王子瑞愣了一下。这问题切中了要害,他昨天也觉得别扭,但没细想。
“墓主身份特殊?或者……陪葬品有特殊含义?”王子瑞试探着说,这是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
阿列克斯·王笑了,是一种“你还是太年轻”的笑。“也许吧。但更可能的是,那件玉琮,根本不属于这个墓,或者不属于这个墓主所处的时代。”
王子瑞心脏猛地一跳。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它可能是一件更古老的‘遗产’,被后来的人偶然得到,当作珍宝陪葬。而它的真正价值和力量,埋葬它的人,根本一无所知。”阿列克斯·王的目光变得锐利,像针一样扎在王子瑞脸上,“就像现在,它就在保险箱里,而很多人,也并不知道它真正……有趣的地方在哪里。”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只有王子瑞能听见:“比如,它会对特定的‘频率’产生反应。比如,接触它的时侯,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比如,一根弦,对吗?”
王子瑞手里的刷子“啪嗒”一声掉在泥地里。
他全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又猛地沸腾起来,冲得他耳根嗡嗡响。他死死盯着阿列克斯·王,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他不是猜测,他是肯定!
“你……”王子瑞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