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兰虽然答应了要教向晚认字,也找出了向龙用剩的铅笔头和田字本,但具体怎么操作,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去找邓老师?人家早就退休了,而且非亲非故,凭啥白白教你闺女?这得等向忠富回来好好商量。
向晚也知道这事急不得,父亲那一关不好过。她按捺住焦灼的心情,一边假装翻看那本《农村百事通》里的图画,一边继续思考着如何为这个家开源节流。
下午,货郎的拨浪鼓声又一次由远及近地响起。
这一次,向晚的心境和上次截然不同。她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去听,而是带着明确的目的去观察。
她再次征得母亲同意,跑到了村口。
货郎的摊位前依旧围着一群孩子和几个妇人。货郎显然还记得这个前几天盯着旧书看的小不点,瞥了她一眼,没太在意,继续吆喝着他的生意。
向晚挤在外围,一双耳朵像灵敏的雷达,捕捉着每一句关于价格的对话。
“盐又涨了?”
“没办法啊,供销社来的价就高!”
“这火柴……”
“老价钱,2分钱一盒,买十盒送一盒!”
向晚默默记着。盐、糖、火柴、肥皂、针线……这些日常必需品的价格,都比她根据模糊记忆预估的要高一些。显然,货郎承担了运输的辛苦,也要赚取不小的差价。
这时,村里一个婶子拎着小半篮鸡蛋走了过来:“他三叔,看看这鸡蛋啥价?”
货郎接过篮子,拿起鸡蛋对着光一个个仔细照了照,又掂量了一下:“个头还行,就是有点脏。老价钱,三分钱一个。”
那婶子显然不满意:“三分?上次来还三分五呢!这鸡蛋可是新鲜着呢!”
货郎嘿嘿一笑,露出一副精明的样子:“婶子,这话不能这么说。天热了,这蛋不好存,我担着风险呢!三分钱不错了,你去公社供销社卖,他们也这个价,还得你自己跑腿不是?”
那婶子撇撇嘴,显然知道货郎在压价,但想到去公社确实远,来回大半天功夫,只能无奈地妥协了:“行吧行吧,三分就三分。给我换点盐和火柴。”
“好嘞!”货郎麻利地数了鸡蛋,一共十五个,折合四毛五分钱。然后他拿出一个小秤,称了盐,又数了火柴,嘴里飞快地算着:“盐一毛二,火柴二毛(买了十盒送一盒),一共三毛二。找您一毛三,您拿好!”
那婶子接过找零和东西,嘀咕着“越来越不划算”,摇摇头走了。
向晚在一旁看得分明。十五个鸡蛋,在货郎这里值四毛五,但换成的盐和火柴,如果按货郎的卖价计算,价值却远远不止四毛五!单那十盒火柴就值二毛(送的一盒算是优惠),盐更贵!货郎里外里赚了不少!
而且,货郎收东西的价钱压得极低。鸡蛋三分一个,干蘑两块一斤……那他转手卖出去,价格又会是多少?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向晚的脑海:价差!
货郎赚钱的核心,就在于低买高卖的价差!他利用的是村民信息闭塞、交通不便,以及舍不得花费时间去远处卖货的心理。
如果……如果自家也能找到一种东西,不需要通过货郎,而是能直接送到镇上甚至县里,卖给出价更高的人,是不是就能多赚一些?
这个想法让她心跳加速。
但她很快又冷静下来。怎么送?谁去送?父母要忙地里的活,不可能经常跑远路。她自己更不可能。而且,卖什么?鸡蛋?自家那两只母鸡下的蛋还不够弟弟补充营养。干蘑?数量太少,不值当跑一趟。
必须是一种价值更高、更便于运输、而且自家有能力获取的东西。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货郎的担子上。货郎不仅卖东西,也收东西。除了鸡蛋、山货,他还收什么?
她耐着性子继续听。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老汉拿来几张鞣制好的兔子皮。货郎照例挑了一堆毛病,最后以极低的价格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