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未歇,但空气中的味道变了。
不再是泥土的腥气和水汽的清新,而是混合着铁锈、污水、以及某种令人作呕的、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
城西,远离霓虹的偏僻地带,一座挂着“兴旺畜业”破旧招牌的屠宰场,在暴雨中如通一个沉默的、臃肿的怪物。这里,是毒蛇帮真正的老巢,也是肮脏交易的庇护所。
一辆黑色越野车粗暴地甩尾,溅起大片泥水,猛地停在屠宰场紧闭的铁门前。车上跳下几个神色慌张的马仔,手忙脚乱地从后座拖出一个不断哀嚎、双腿以诡异角度扭曲的人——正是只剩半条命的张彪。
“开门!快他妈开门!彪哥出事了!”一个马仔疯狂捶打着厚重的铁门,声音在雨夜中颤抖。
铁门上的小窗打开,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看到是张彪的惨状,里面的人倒吸一口凉气,慌忙将铁门拉开一道缝隙。
几人手忙脚乱地将张彪抬了进去。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
血腥味和牲畜的臊臭几乎凝成实质,扑面而来,令人窒息。昏暗的灯光下,巨大的铁钩挂着半片半片的牲口胴l,地面上污水横流,混合着暗红色的血沫。几个赤膊壮汉正叼着烟,在一旁的桌子上赌钱,看到被抬进来的张彪,所有人都愣住了,赌局瞬间静止。
“操!怎么回事?!”一个身高近两米、浑身肌肉虬结、胸口纹着下山猛虎的巨汉猛地站起,声如洪钟。他是这里的负责人,王猛,外号“屠夫”,是张彪的把兄弟,以手段残忍著称。
“猛…猛哥……”一个马仔脸色惨白,语无伦次,“门口…门口来个狠人…怪物!兄弟们都…都死了!他就一挥手…一挥手啊!彪哥的腿也是他…”
“放屁!”王猛一脚踹翻桌子,钞票和骰子飞了一地,“一挥手?你他妈电影看多了?!来了多少人?”
“就…就一个…”马仔吓得几乎瘫倒。
“一个人?”王猛瞳孔一缩,脸上横肉抖动,猛地看向只剩出气多进气少的张彪,“彪子!谁干的?!说!谁他妈敢动我王猛的兄弟!”
张彪眼神涣散,极度恐惧让他甚至暂时压过了剧痛,他死死抓住王猛的胳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鬼…他是鬼…回来了…林家…他回来了…找赵家…报仇…他让我们…洗干净脖子…等死……”
语无伦次,信息支离破碎。
但“林家”、“报仇”、“赵家”这几个词,像冰锥一样刺入王猛的耳朵。
五年前那件事,他是外围的参与者之一,负责事后“清理现场”。他当然记得!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他的脊背,但随即被更凶戾的暴怒取代。
“装神弄鬼!”王猛咆哮,一把推开张彪,从案板旁抄起一把厚重无比、沾着碎肉和血渍的斩骨刀,刀锋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寒光。“管他是人是鬼!敢来老子的地盘撒野,老子就把他剁碎了喂狗!”
他扭头冲手下怒吼:“抄家伙!都把招子放亮点!老子倒要看看,什么狗屁‘鬼’敢来找死!”
屠宰场内顿时一阵乒乓乱响,剩下的十几个核心打手纷纷抽出砍刀、铁棍、甚至还有一把自制猎枪,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杀气腾腾。浓烈的杀意混合着牲畜的腥臭,弥漫在空气中。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铁门,呼吸粗重,如临大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门外只有暴雨滂沱的声音。
什么也没有发生。
紧张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微妙,有人开始下意识地吞咽口水,握刀的手沁出汗水。
“妈的…耍我们?”一个打手小声嘀咕。
王猛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他猛地看向抬张彪进来的那个马仔:“你确定他跟进来了?”
“不…不知道…我们开车直接回来的,没看清后面…”马仔哆嗦着回答。
“废物!”王猛咒骂一声。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雨声淹没的脆响,从头顶传来。
不是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