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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指尖划过忘忧书屋橱窗玻璃的最后一道水痕,窗外,都市的霓虹已被一场不期而至的秋雨晕染成一片模糊而冰冷的光海。
雨声淅沥,敲打着这个位于街角的小小世界,仿佛要将它与外界的喧嚣短暂隔离。
她喜欢这种时刻,打烊后的书店只属于她一个人,弥漫着旧纸张、油墨和木架的特殊气息,是她抵御城市孤独感的堡垒。
墙上的老式挂钟指针悄然重叠,指向十点整。
她轻轻吁了口气,准备拉下那道沉重的复古卷帘门。
就在这时——
咔嚓——!
一道惨白得近乎妖异的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墨黑色的天幕,瞬间将整条街道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橱窗玻璃。紧随其后的,是几乎要震碎耳膜的滚雷,轰隆隆地碾压过城市的上空,连书店的地板都似乎随之轻微震动。
林晚被这突如其来的雷暴惊得心跳骤停了一拍,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瞳孔却猛地收缩,呼吸几乎停滞。
就在那扇她刚刚擦拭得一尘不染、此刻正倒映着室内温暖灯光的玻璃橱窗后面,那个原本只铺着深蓝色丝绒、用来展示一些精装古籍或艺术画册的狭小空间里——竟然凭空多出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蜷缩着侧躺在那里,身形修长却显得异常脆弱。
身上穿着一件极其考究、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黑色丝绒睡袍,领口和袖口用银线绣着繁复而神秘的缠枝花纹,在灯光下泛着幽微的光泽。
睡袍的材质看起来昂贵无比,却因湿透而紧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墨玉般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和脸颊,衬得他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是一种近乎易碎的透明感。
他的眉眼极其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缺乏颜色,组合成一种超越性别、令人屏息的精致美貌,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被遗弃般的脆弱感。
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即使是在昏迷(或是沉睡)中,双臂也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紧紧环抱在胸前。
怀里拥着两样东西:一本厚实古朴、封面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的深褐色皮面书籍,以及一枝……鲜红欲滴的、仿佛刚刚从晨露中采摘下来的玫瑰。
那玫瑰红得那般浓烈,那般妖娆,与男人苍白的脸色、与这湿冷灰暗的雨夜形成了无比诡异又惊心动魄的对比。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死死攥住了手中的抹布,指甲掐进掌心。
怎么回事
恶作剧行为艺术还是……她加班太累出现了幻觉
书店的门是锁好的,橱窗更是从外面无法打开。他是怎么进来的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脊椎。她几乎是手脚冰凉地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指尖颤抖着悬在紧急呼叫按键上。
可是……
闪电再次划过,这一次,她清晰地看到了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以及即使在昏迷中也紧蹙着的眉头。
那蹙起的眉宇间,锁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深可见骨的疲惫和某种沉痛的哀伤,仿佛他已经跋涉了千万里,累得连呼吸都成为一种负担。
那神情,击中了她内心某个柔软的角落。这不像是一个危险的入侵者,更像是一个……迷路的、精疲力尽的精灵。
报警的念头动摇了。
鬼使神差地,她放下了手机,深吸一口气,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步一步挪到橱窗前。她颤抖着手,用钥匙打开了橱窗内侧那个不起眼的暗锁。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玻璃门,一股冷冽的、奇异的香气立刻扑面而来。
那味道难以言喻,仿佛是雨后的玫瑰园混合了古老图书馆深处陈年书页的气息,冷清又馥郁。
她蹲下身,犹豫了片刻,终于伸出微微发颤的手,轻轻推了推他那被冰冷湿透的丝绒包裹着的肩膀。
先生先生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指尖传来的温度冰得吓人,绝不是一个活人在这样天气里该有的体温!林晚吓得猛地想缩回手。
就在这一刻!
男人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垂死的蝴蝶挣扎着扇动翅膀,然后,猛地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瞳仁是极其罕见的深紫色,像是最上等的紫水晶,又像是蕴藏着星辰漩涡与无尽深渊。
然而此刻,这双美丽得惊心动魄的眼睛里,只有全然的、婴儿般的迷茫,深切的惊恐,以及一种仿佛穿越了无数个漫长黑夜、早已被耗尽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他的目光涣散地扫过周围,最后缓缓聚焦在林晚写满惊惧与担忧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