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买了硬塑料布,然后仿照印条幅的办法,在硬塑料布上用铅笔写上每一幅墙壁宣传标语的空心字。
郑晓红用美工刀把他写的空心字刻成镂空字。
那时正赶上放暑假,许志远有的是时间!
他租了辆摩托三轮,用它拉色浆、涂料,镂空板,海绵料头等印标语的材料,每天给车主三十块钱,让车主也跟着一起干活。
为了不耽误进程,他还叫来刘根和其他两人,一行五人骑着两辆摩托、一辆摩托三轮。
他们人多,又有便利的交通工具,干起活来也快。
当时刘根还在蜜月期,就被许志远叫去印墙壁字了。
几人在大路两旁的墙壁上用白涂料刷墙,等墙上的白涂料晾干后,再根据标语的长度,用刚卷尺量好尺寸,印字。
为节约时间,许志远想出一个走捷径的方法——利用墨斗画线来代替打格子。
他们中一人拿着墨线盒贴墙根站着,另一人把线从墨斗里拉出来拉直,走向另一端,再来一个人站中间。
许志远站在远处看着,当他看到墨线两边一平了,就让站中间的那人把墨线向外轻轻一拉,再松手。
墨斗线有弹性,直接在白色墙壁上弹出一条黑线来。
有了这根黑线就好办多了!
许志远算好标语的字距,指挥着四个人配合,把事先用塑料布刻好的镂空字,贴在黑线下边的墙上,有人扶着,有人用海绵蘸着大红色浆在镂空字上搌着,一个个大红字标语就这样印在了白色的墙上。
人多力量大!四人齐心协力,很快就把一幅宣传标语印好了。
到了中午,许志远就近在路边找了家小饭店,点上四个菜,一人一瓶啤酒,吃罢饭休息会儿,下午接着干。
为调动大家干活的积极性,许志远除了中午管吃、每人一天十块钱工资、三天一结账,还额外发给每人一包黄盒中鼎烟。
其实活全部干完才能结账,这些人的工钱和买烟、吃饭的钱都是由许志远先垫付。
许志远找刘根印标语时,刘根以为是让他干活来抵垫付的租房钱,心里一直带情绪,但又不能拒绝。
干了三天后,见许志远一视同仁,没少他一分工钱,刘根笑得合不拢嘴。
晚上,刘根回到家,贾春玲边把晚饭端上饭桌,边像小学生背书一样嘴里念叨着:“洋胰子叫香皂、模梳叫梳子、油馍叫油条、盖的叫被子,手件叫毛巾,锅屋……锅屋叫啥黄子来?我又忘了。”
刘根看她像着了魔一样,笑着说:“锅屋叫厨房,下次别再说啥黄子了,那冤!”
贾春玲点点头,她对刘根非常感激,她认为是刘根让她嫁到城里,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所以无论刘根对她说啥,她都言听计从。
刘根见她表现不错,就把刚拿到手的三十块钱工钱交给她,顺便搂着她畅想一下美好的未来。
贾春玲是个勤快人,自打跟刘根结婚后,就每天从农贸市场批发菜,拿到菜市场去卖,不但能赚够自家吃的蔬菜,还能赚点小钱,加上刘根从许志远那儿帮工赚的钱,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刘根白天印标语一忙一整天,贾春玲在家做好饭菜等他回来一块吃,他也总是把好吃的菜夹给贾春玲吃。
自从知道贾春玲怀孕后,刘根每晚睡觉前,都会体贴地给她端来洗脚水,两人的小日子过得温馨甜蜜。
三个月房租很快就到期了,房东上门来要房租时,贾春玲傻眼了。
她一直以为他们结婚住的就是刘根的房子!刘根也从没告诉过她,房子是租来的。
她认定自己被刘根骗了,咋看他都不顺眼,甚至后悔嫁给他,开始又哭又闹。
开始时,刘根还挖空心思对她好言相劝,但贾春玲已经彻底看透他,根本不再吃他那套。
刘根看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索性直接搬出杀手锏。
“我实话跟你说,你弟媳妇二兰是我干娘的闺女,也就是我干妹妹,你要真不想过,可以随时走!不过我那干妹妹凡事可都听我的,你走她也走,两家要散一起散!”
贾春玲听了刘根的话,顿时犹如五雷轰顶。
她撕心裂肺地拽打刘根,不停地哭喊着,“你这个挨千刀的大骗子!我这辈子算被你坑死了!这跟换亲有啥区别?我上辈子是造的啥孽呀,摊上你这个大骗子!”
贾春玲所说的换亲,是乡下男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家里穷,没哪家女孩愿意嫁给他受罪。还有的是男孩太老实,没能力赚钱或者残疾。
遇到两家有相似情况的,当爹娘的就在媒人的撮合下,用家里的女儿给儿子互换一个媳妇过来,俗称换亲。
这在皖北农村是种迫不得已的做法,换亲的女孩都是被迫的,没一个情愿。
不过一旦换亲就不能反悔,要留都留,要不过都不过!
贾春玲大闹一场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她已经有三个月身孕,刘根婚后也一直很疼她。
最重要的还是刘根暗中策划的这场“换亲”,让她投鼠忌器。
她不得不为弟弟着想,更不能因为她的原因害弟弟一家也过不下去!
她很清楚,若真因为她让弟弟好好的家散了,爹娘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她!她也没脸再回娘家了。
想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后,贾春玲便不再闹了,决定跟刘根好好过日子。
她只能劝自己,只要刘根正干,知道疼人,将来房子总会有的。